出了书铺，谢珩皱起眉低声询问：“相柳，你好歹也是坐镇东海的妖王，没事和一个落第秀才小老头争论什么？”
相柳的神色从书铺内的冷笑恢复成了漠然的样子，然后开口：“你真以为他是个教书先生？本座纵横天下的时代，人族虽算不上万族之首，但也是有不少惊才绝艳的强者，可本座从没见过有哪个私学里的教书人能有二品的修为。”
谢珩挑了挑眉：“可唐老头如今身受重伤，而且立场与我们并不冲突，没必要过于深究他的事情。”
“是么？”相柳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神色，没有继续和谢珩争论，它知道时机未至，谢珩还未能适应身份的转变，仍然视唐瑜为同一阵线，现在它所需要做的，唯有等待而已。
接着，相柳伪装成谢珩随从的样子，跟在身后，两人冲着内城的县衙而去。
刚刚到门口，就撞见铁塔般壮硕的陈彝带着两个衙役汲汲皇皇就冲出了门。
“和尚！”谢珩叫住了行色匆匆的陈彝。
陈彝听到声音愣了一下，转头看到是谢珩，还揉了揉眼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谢大人，您这是伤好了？也没跟哥几个兄弟说一声，给您摆一桌庆祝下。”
谢珩好笑地摇摇头：“摆一桌就不必了，你看看一大清早就这着急忙慌的样子，出什么事了？”
陈彝摸了摸了光洁锃亮的脑勺，瓮声瓮气地开口：“还能为了什么，这后天靖天节，这帮人又偏偏调这个时间点整出点事。”
“这帮人？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王家和杨家的那点事，您也直到，那天王家家主手上昏迷至今不醒，然后杨老的大房王氏就借口回到王家进行掌权，然后杨老又联合了王令几个儿子跟王氏发难，这两个月快闹成一锅粥了，这不，就趁着靖天日，表示王氏长女的身份不配代表王家前往西城参加祭祀。”
“这跟我们官府又有什么关系？他们闹随他们闹不就行了。”
陈彝无奈叹了口气：“程大人一开始也是这个意思，谁知道前天王家内部因为双方之间矛盾调和不了，闹出了人命，杨老倒是强行把这事压了下来，但是程大人意思让我带两个人给他们点警告，不管怎么样，靖天日还是老实一点，不要让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闹出人命了？这王令一倒，王家是彻底没有人能管事了？这么没有分寸？”
“是个平时跟着王氏为虎作伥的家丁死了。”陈彝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色，“没波及平民或者无辜的人，要不是后天靖天日不容有失，某家也懒得理会他们。”
谢珩沉吟了一会儿，挥挥手：“行，你去吧，我去找仲惪问问什么情况，你小心点。”
陈彝嘿嘿笑了两声，拱手告退，扛着朝廷下发的制式大刀，领着两个同样威武雄壮的衙役就朝着王家的方向去了。
相柳望着三个人的背影，吐了下信子：“嘶——好浓厚的血气，本座还从未见过这以血气为基底结合灵气的修炼之法。”
“这是武者的修炼之法，传说是人皇开辟，大概是两万年前左右，距离你被镇压于东海已经过去了五千年多年。”谢珩边进门边解释。
“哦？看来本座当真是小看了人族，这万载以来也算是群英荟萃，可惜未能生在本座的时代，不然本座必然见猎心喜讨教一二。”
“是是是，当年本座有无量樽在手……”这次谢珩学会了抢答。
“你！”
相处了这么久，谢珩心里大概是清楚了相柳这条九头蛇这辈子最光辉的岁月怕是就这么一段，不然也不会天天就这么两句。
然后就被共工老儿和颛顼一同镇压了。
谢珩一进大堂，看到程宣眉头拧成了“川”字形，旁边几个书吏桌子上也摆满了堆积如山的公文。
程宣听到脚步声，一看是谢珩，大喜过望：“谢大人，您这是伤养好了？快请，快请。”
谢珩有些吃不消：“停停停，就先这么样，我坐旁边。”
说完，谢珩走到大堂主座案牍的旁边坐下，相柳像个守卫一样跟在谢珩身后矗立起来。
“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看见和尚了，说是王家闹出人命了？”
程宣一听这个就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平稳自己的血压：“您不提这茬还好，这提到了在下真不是不得不说，您要是再不管管，这王家和杨家快要闹翻天了。”
“怎么会激化的这么快？按道理来说，王家王令那家伙昏迷不醒，王家应该是一盘散沙的状态，就算原先有吞并杨家的意思，现在也应该放一放了。”
“王明达虽然昏迷不醒，可以杨明昭现在的架势，恐怕是不想放过王家了。”
“他疯了？”谢珩有些疑惑，“他不应该趁现在这机会，处理好自己正房和长子的事情吗？再怎么说攘外必先安内这个道理他总应该懂吧。”
程宣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长叹一声：“在下也觉得奇怪，但是前些日子，在下一直在调查那些氐族‘夜沙香’在黑市的来往记录，恰巧发现了一大批珍惜药材的来往记录和杨家有关，在下怀疑……”
“杨老没几天了？”
“没错，不过只是猜想，因为这些药材大多和道门的一些基础延寿丹药炼制有关，现在杨府急需这种丹药的大概就只有杨明昭较为符合，杨家的其他嫡系成员大都处于年富力强的状态，即便受伤或者患病，也应该服用疗伤之类的药物。”
谢珩脑海中杨净过去急切且焦躁的样子一点点清晰起来，如果这推断为真，那杨净的所作所为就有了解释。
杨净暗中抚养郑芷母子多年，偏偏在最近开始急切地试图让母子入府，王令昏迷他不趁机压制王氏母子在杨家的势力，反而来有暗中连结王家内部的反对声直接对整个王家进行动手，整个行动的逻辑充满了急躁和迫切，仿佛有什么在追赶着杨净。
这不符合一个任职三老多年之人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