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到黄泉,绝不相认
“不是的...不是的”
齐草玄仍在辩解,但声音却越来越小。
而男人却猛然怒吼:“他是!别为一个六亲不认的畜生找借口!”
“齐草玄!还记得学堂长老教的【除邪经】里怎么说吗?”
“对付杀父的仇人,作儿子的必须与他拼个你死我活,对于背叛兄弟的人,要随时携带武器,遇见就杀。”
“你还有血性吗?你的身体里还淌着的还是雪母十二支勇士的血吗?”
齐草玄开始扼住自己的咽喉,撞头如捣蒜,他很想将这一切都驱除出去。
但他做不到。
“我...好想死啊....好想死!”
他感觉自己像一艘暴风雨中的孤独小船,惨遭遗弃,一条即将被溺毙在粪坑的惨叫不止的猫。
额角青筋暴起,殷红的血珠从眼角滑落,死亡的阴影覆盖之际,求生的本能爆发。
愤怒的火花擦起!
那是绝望深渊中的解药。
这就是你的死法?
这就是你的命吗?
像个懦夫一样自杀吗,你的仇人,父母的仇人还活着,你就要像被宰杀的猪一样死吗?
你是这样蠢,你连为自己爹娘而战都不会想?
齐草黄!哥哥!我恨你!
齐草玄闭上眼睛,向祖灵殿堂祈祷,向插布神树的雪母神明祈祷,向父母双亲祈祷。
祈求他们赋予自己力量。
他深吸一口气,运用全身的力气,用手撑起身子,墙上的竹枝在他脸颊上划了一道血口,热辣辣的痛唤醒了他。
“对!站起来,去报仇!”男人激动的叫嚷起来。
齐草玄狠狠地推开他,弓身冲向街道,身后传来愤怒的骂声和拍掌的声响。
他冲向大街,迎着如血般的朝霞。
环视四周,街道上的人慢得好像在乌龟,人们像是被封在琥珀、蜜蜡之中里,动作慢得几近静止。
只有他在动。
齐草玄往回看,往前看,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所有人都像是一座座无法动弹的鲜活雕塑。
看着这个神奇景象。
齐草玄突然觉得喉头生出一股风,压在嗓子眼里,同时他也感觉到有一张轻薄的纸紧紧贴着面庞。
这张纸十分轻柔又十分顽固。
蒙面纸....
他涨红着脸,鼓起全身力气,试图将喉头那一股风吹出来,他有着强烈的预感。
只要吹出来,蒙面纸一定会掉。
吹出来!
“啪”
正当齐草玄全神贯注之时,一个巴掌狠狠扇在他的脸上,将他从那种玄妙的状态生生打出。
齐草玄气急,生平第一次高声大喊:“是谁不长眼睛!”
他的眼前,出现一个与自己酷肖的脸。
赤色的霞光在来人的脸上蚀刻出蜿蜒纹路,幻变着深浅不一的光斑。
那双仿佛吸噬了全世界所有光亮的眼瞳,里面有着看不清道不明的黑暗在无声明灭。
让所有注视的人都自惭形秽。
“哥哥”
齐草玄情不自禁喊出。
但齐草黄只是凝视着自己的掌纹,仿佛正在回味刚才那一巴掌。
本来已经稍微平静下来的齐草黄,再次崩溃,满脸泪痕冲齐草黄嘶吼:
“哥!是你杀了爹吗?是你向刑罚室祭师大人列举母亲的罪名吗!”
齐草黄抬起下巴,俯视着他:
“我无知又可怜的弟弟,请注意你的用词。”
“记住,以后要称我....长老大人。”
齐草玄眼神中残损的一丝丝希望彻底湮灭。
他哽咽起来,嘴唇颤抖,毫无血色。
原来…真的是你…
哥哥…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为了长老之位,手弑双亲。
你!怎么会是这样!
世界在一瞬间倾斜、模糊。
他的愤怒如潮般席卷全身,仇恨的火焰已经燃烧至每一根发丝。他踉踉跄跄地往前一步,挥起拳头。
齐草黄冷漠地看着他,毫无情感波动。
只是简单的抬起右脚,像是一根藤蔓甩动,狠狠的踢在齐草玄腹部。
“噗”
齐草玄的瘦弱的身体好似一条钩中的鱼被高高抛起,重重坠落,于空中喷出一口鲜血。
在阳光里好像静止不动的水滴状玛瑙。
齐草黄嗤笑一声,踩着他的头颅,往里走去了。
齐草玄挣扎着抬起头,看着哥哥的背影,意识模糊间,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笑声。
“齐草黄!今生今世,不到黄泉,绝不相认!”
“不到黄泉,绝不相认!”
此声犹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充斥着绵绵不休的恨意,骇的旁人都不禁色变。
然而,齐草黄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一步步走远。
........
长房一脉,青榴院。
院中一方莲池,池中残荷乱枝,几尾红鱼正咬叶嬉戏。
齐灶马骨碌骨碌滚进院中,扑腾一声跪倒在一个穿着黑色镶黄的宽裤,外罩黑银丝织披肩的长发男子面前。
“大老爷,大老爷,灶马来了。”
男子头绑黑色勒布,双耳缀银虎牌长链耳饰,垂落双肩,听见齐灶马叫嚷直只觉厌烦。
“灶马,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就是因为你这副狗模样,才让齐负子三年都不曾松口。”
齐灶马肥唇一瘪,落下泪来,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模样儿。
“这...【卖寿经】唉...”
“罢了,罢了,到底是族长大人心狠,抓住便杀了,自己得不到也不想我们得到。”
齐灶马仰起头:
“齐蝇虎好生鸡贼,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令齐草黄主动背锅。”
“反倒显得我长房之人龌龊,委实可恨。”
大老爷不屑一笑:“无非是威逼利诱罢了,齐草黄又不是他二房子弟,自然不会顾忌脸面。”
齐灶马一拍脑袋,谄媚的笑道:
“一件趣事,说与大老爷开心。”
“齐蝇虎为了和齐草黄撇清干系,竟然外贴黑英榜,将齐草黄称作大义灭亲的英雄,授英雄带,赐长老位。”
“这一串连珠炮,炸的整个寨子都翻了天。”
“族人无不议论指责,有义愤填膺者已经敲响敢谏之鼓,推倒诽谤之木,向长老会抗议,弑父之人,禽兽不如,不配进入长老会,也不配饰英雄带。”
“齐蝇虎不费一丝一毫,便将齐负子的死甩的干干净净。”
“这一招着实狠辣,齐草黄已是丧家之犬,人人喊打。”
大老爷微微思付,问:“齐负子应该还有一个儿子。”
“这正是我要讲的趣事,适才齐草玄来我铺中,灶马想及齐负子三年来对大老爷多有辜负,便顺水推舟,将白萤的死也栽在齐草黄头上。”
“您是没瞧见,齐草玄当场便差点崩溃猝死。”
“只三言两语,这孩子便已经恨上亲兄,齐负子往日孤傲,对谁都不辞颜色,这份报应,合该落在他孩子身上。”
言至末尾,齐灶马圆溜溜的眼睛闪过一丝怨怼,更多的则是快意。
大老爷喟叹一声:“挺好的。”
“猪蹄骨十二节没有两节全相等,花开两朵也是不一样的艳,何况一奶同胞的亲兄弟。”
“多有意思,挺好的。”
齐灶马嘿嘿附和:“是极,是极。”
“灶马,这既然是族长大人一手促成的局面,我们若不下场耍耍,岂非矮了他一头。”
“他提线齐草黄,我们便押注齐草玄。”
“明日祖灵大道场,给齐草玄点优待,送族长大人一出好戏。”
大老爷眼中带笑,兴致盎然。
......
二房一脉,黄梨院。
脸上文着藤球的男人,面对族长。
将自己如何用言语刺激齐草玄,如何暗中念诵【迷神经】
为其种下仇恨的种子的过程,详细讲述。
“族长大人,属下还有一事禀告,齐草玄天分很高,不似学堂长老所言那般不堪。”
“我亲眼所见,在强烈的心变后,他甚至将要自行揭开蒙面纸。”
齐蝇虎有些惊讶:“竟有这回事?”
“结果如何?闹市之中,无精纯灵气补损,揭开蒙面纸,怕不是非死即残。”
男人回想起当时的情况,摇了摇头:
“被齐草黄一巴掌打断了,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齐草黄救了齐草玄一命。”
“但这两兄弟,已然水火不容,再无情分可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