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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杀狗记(下)

  “你?!”

  齐灶马须发皆张,往日那副老好人的面具粉碎,取而代之的是阴毒的眼神和恨不得噬杀来人的杀气。

  “齐草玄,别不识好歹!”

  “当初你母死,父流放陷马,名存实亡,你对我曾道,若我能帮助齐负子,你当有犬马之报。”

  “这就是你对我援助你父亲的报答?”

  “不说远,便说近日,是谁将齐草黄弑杀双亲的真相告知于你,是谁在你揭开蒙面纸后为你解囊补足资源,又是谁将你引荐给大房主?”

  “俗话说养军千日用在一朝,今日到此方知没下梢,我视你如同己出,指着你为我争气,谁曾想这般忘恩负义。”

  “罢!罢!罢!”

  齐灶马语气极重,有句话他没作假,黄犬就是他的命,是他心中的逆鳞,。

  你要黄犬的命,便是要他齐灶马的命!

  情分?往日有所报?

  通通滚一边去!

  他从未在人前发怒,便是对待犯错的下人,奴隶也从不打骂。

  心如水,只是他为人处事的面具,不代表他不会发怒。

  “啧啧,大伯出言道语,恼人心怀,好不相待,多年亲情往来,些许小事,不遂我意....”

  “大老爷说你市井之徒,谄谀之蜚,人情奸似鬼,我还不信。”

  “如今轻巧一试,便露出马脚....果真糖言蜜口畜生性。”

  “齐灶马!你欺负大老爷啊!”

  少年震衣,粉雪簌簌而下,手指点着齐灶马鼻子,连连摇晃,语调高昂,饱含讥讽。

  “大老爷......”

  齐灶马闻言如坠冰窟,眼睛一下暗淡至极,心肝摇颤,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今夜不是考验齐草玄,而是在考验自己的忠诚啊。

  不然,怎么会有针对如此明显的药引呢?

  只有大老爷清楚,自己有多看重黄犬.....可是大老爷,灶马到底做错了什么!

  让您给予我这等惨痛的教训啊。

  “我.....我愿献上黄狗之心,赠予谢豹少爷....做药引!”

  最后几字,齐灶马说的颤颤巍巍,说完之后,瘫软在地,像是一瞬间被剿灭了所有的精气神。

  他抚摸着黄犬的头,终有不舍,过了一会,在少年愈加不耐烦的注视下。

  齐灶马咬着牙,下定决心,将多年陪伴一刀两断,用力将黄犬推出门外。

  呜?

  老黄犬甩着尾巴,不解的看着主人。

  齐草黄没动手,反而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你来杀,熟人杀不叫。”

  齐灶马瞪眼看向齐草黄,一双圆眼爬上密密麻麻的血丝,但终究还是一言未发。

  他弯腰将黄犬箍紧在怀中。

  狗儿狗儿......

  他思量起往日种种,泪珠流淌,当初养你防家计,谁知有今日之灾危。

  不过,肉身是枷锁,灵魂得自由。

  升天记着要跟着霞光走,躲开妖魔鬼怪,你乃上界娄金狗,在这凡间俗世,受苦了。

  随着慢慢加力,黄犬感到窒息,发出阵阵呜咽,叫声凄惨。

  齐灶马偏过头去不忍再看。

  “等等”

  齐草黄伸手按住了齐灶马的臂膀,眼睛眯起,两道黑缝之中流露出些许精光。

  “我有一个办法,黄犬可免一死,好好活着为大伯送终。”

  齐灶马立马松开黄犬,眼睛重新亮起,握住齐草黄双手,言语热切:

  “草玄好侄子,大伯往日没白疼你,什么办法?速速说来,我一定照办!只要.....只要能让黄犬活着。”

  “简单,你死就行。”

  “什么...?”

  话音未落,一颗人头冲天而起。

  漫天血雨好似一束烟花绽放开来,不远处年迈的黄犬惊魂未定的将头埋进雪堆里,错过一场好雨。

  ........

  齐草黄拎着一颗人头,走在冷清的大街上,往南去约一里路,来到一方高墙。

  仰头疏疏几条桃枝,确认无错后,便将人头扔进院中。

  “恩,这下该有人沉不住气了吧。”

  在齐家寨中兜兜转转,确认血气轨迹缭乱后,齐草黄这才回到棚屋。

  齐蝉背向屋门,坐在火塘边,眼睛死死的咬住一只鹿还有黑布袋,都不眨一下。

  “这么长时间,眼睛不干吗?”

  齐草黄提起小鹿,开始处理鹿肉,穿入竹签,一边做,一边问。

  “我在努力让它不干!”

  “你不说杀狗么?”

  “唔,杀了。”

  “那酒什么时候给我,我还想喝。”

  “后天便是年节,祭祀活动结束之后,椒虎酒随便喝。”

  “哇,你真聪明!”

  ........

  红桃院。

  齐度古看着近卫拿上来的人头,血气上涌,两眼发黑,他双手死死的握住座椅手柄,青筋暴起,试图抑制住怒火。

  下一刻。

  “啪”

  价格昂贵的檀木手柄被硬生生捏爆,化成齑粉被齐度古狠狠甩在近卫脸上。

  “谁干的!”

  近卫噗通一声跪下,以头抢地,用力之猛,竟将石板地板撞出裂纹。

  “回大人,属下无能。”

  “从肉色,血浆凝固的时间来判断应该死于前夜,凶手将齐灶马扔进来后,尚有余温。”

  “血有腥甜,诱的院中狸奴三三两两轮番过去啃噬脸皮,吮吸血浆,导致无法判断断头之法经,但有一点能肯定,没有任何灵力的残留。”

  “骨头断茬齐整,但不光滑,属下确定不是刀剑之流,出手极为迅猛,一击毙命,齐灶马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齐度古冷冷道:“血气路径呢?你的【照血经】没看出来?”

  “二队上报之后,属下第一时间使用照血经探查,绝无惫懒之举动。”

  “讲!”

  “此人在下手之前,便已经想好嫁祸给我红桃院,摘下齐灶马脑袋后,越墙而走,为了节省时间,沿着大道笔直走来我红桃院外墙,扔下头颅,在寨中各个地方流窜,血气紊乱如杂线,看不出最后所往。”

  “最关键,天有小雪,地无脚印。”

  “凶手心思缜密,下手狠辣,大人,属下猜测,应是中央六室之一,听马室的顶尖猎手!”

  齐度古忽然想起什么,转而询问:

  “齐灶马的尸身呢?”

  “我去之时,还在院中,院中空无一人,适从不见踪影,不等我仔细探查,长房那边似乎有动静,属下担忧横生事端,便撤离回来。”

  “前几日,齐蝗被人摘了头颅,也只剩下尸首躺在巷中?是也不是。”

  “回大人,是。”

  齐度古突然觉得身心俱疲又满腔憋愤,无处发泄,倏尔喷吐一口白气。

  “下去吧。”声音嘶哑,好似吞沙。

  “属下无能,万望大人恕罪,这就去领蛇鞭惩戒,大人莫要气坏了身子。”

  近卫说完后,便跪着后退而出。

  齐度古端起小桌上茶盏,呷水入腹,一股寒凉透彻身子,将怒火驱散几分。

  他推窗望天,黑暗中,轻轻雪雾冻结着宛如蛇行的光影,寒冷自窗外渗入室内,如同一道道想触摸阳间的幽魂。

  浸透了齐度古的衣衫,满身皆湿,唯独两手不同,散发浓浓鲜血气。

  齐蝉杀死齐蝗,以其死逼我站队。

  你齐蝇虎杀死齐度古,也用其死逼我,学的有模有样。

  当年结义兄弟,同心同气同欢快,互相分忧替灾,羡煞旁人。

  如今我在你檐下,你便想让我低头。

  只可惜,我做不到随顺。

  族长之位,你坐得,我齐度古自然也坐得。

  来吧。

  你们既然逼我下场,我便下场,就争个你死我活,管他血海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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