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尺见方的小帐篷里，悬挂在头顶的夜明珠散着不算明亮却足够照明小小室内的柔光。
柔光下，是一位戴着帷帽，将脸庞藏在黑纱下的身影。
穿着宽松黑袍的修士正在运气调息，呼吸起伏间，胸膛前的布料微微耸起。
要不是外衫足够宽大，那一起一伏间的弧度绝对能引人侧目。
“嘶，好冷……”
齐霄将帐帘打了个结，看着围绕在黑袍周身淡蓝色的灵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招人待见。”
帷帽下，一双美眸瞥了一眼姿态夸张的齐霄，冷冷的嗓音里仿佛带着冰碴。
“我不招人待见，你就招人待见了？”
齐霄气不打一处来，拔高了音量，“要不是你有帐篷不睡，整天跑到我这里打坐，那死胖子会特意派人针对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着帐篷外，满脸愤懑。
他当然知道方才迟到半晌，言语嚣张的鼠目男是受人指使，故意挑衅，妄图制造矛盾，好让他接受惩处。
只不过这次的幕后黑手可不是处处针对他的黄威，而是一直关注秦霜月动向，迁怒于他的赵瑞九。
“死胖子不敢针对你，只能拿我出气，我算是倒了血霉！”
齐霄注意到秦霜月万年不变的脸上有了些许生动，这是他这几天来无意中的发现。
似乎每当他气急败坏，控诉不公时，秦霜月脸上总会掠过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这种变化往往非常微妙，就算仔细留意也只能惊鸿一瞥那初雪暂消般的明媚笑容。
“她在幸灾乐祸？”
齐霄心中想着，只觉得自己成了戏台上的丑角，抱怨再多也只是给对方徒增笑料。
“冰块脸。”
心里暗骂一声，齐霄伸出手讨要他心心念念的宝贝，“储物戒可以还给我了吧。”
他的手在空中晃了晃，眼神中满是期待，“说好的今天还给我。”
“坐下。”
秦霜月没搭理齐霄的请求，面无表情地命令道，“随我调息。”
“你先把储物戒还给我。”
在外人看来，齐霄只是个寡言少语，性格平和到甚至有些木讷的平平无奇的记名弟子。
能做到唾面自干的齐霄原本也是如此认为，他很少会将心中的情绪直观地反应到脸上。
然而，当他遇上眼前这位一个不如意，就要拿剑抵住他喉咙的冷面魔女时，他便破功了。
就像是一只炸毛的公鸡，叫嚣着要与对手分个胜负，可惜每次都是他败下阵来。
齐霄叉着腰，足足倔强了半个时辰，眼见对方充耳不闻，只得嘟嘟囔囔地盘腿坐下。
“算你狠！”
说起来，三日前，冰块魔女以到期归还储物戒为由，强迫齐霄与她相对而坐，一同运功调息。
自那之后，齐霄便明显感觉到，体内气机正以一种奇妙的速度快速充盈。
此前，他一直觉得自己距离练气四重所差的那口气，非得借助聚气丹才能突破。
正因如此，当日在多宝阁受挫时，他才会那般悲愤。
可谁能想到，离开宗门后的短短几日，同样是依照《青云练气诀》养气篇运行周天，他竟达成了此前只有依靠吞食丹药才能实现的神异效果。
齐霄自然不会自负地认为是自己突然开窍了，这般变化，只能归因于面前这个来历神秘的少女。
仿佛只要她坐在那里，周遭的灵力便会源源不断地汇聚、凝练。
齐霄在吐纳气机、运行周天时，不可避免地沾了这份光，使得他原本难以精进的灵力不断攀升。
“明日突破四重。”
就在齐霄沉溺在浓郁灵气中无法自拔的时候，面前身影忽地一闪，等到他收功睁眼时，帐篷内除了淡淡的幽香外，再无任何身影。
齐霄四处张望，不由得感慨道：“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晨风裹着淡金色的微光透过起伏的帐帘飘入帐中，齐霄凝望东边天空泛起的鱼肚白，竟又不知不觉地度过了一晚。
视线回落到身前的小案上，一只银色的戒指正在晨曦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是我的储物戒？她竟还给我了！”
齐霄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来不及多想，一把抓起似乎亮了一圈的银戒就往无名指上套。
无形的神念与淡绿色的灵力一同涌入。
黑暗中，一道无形的空间撑开，一团团裹着微光的器物在静谧的空间中漂浮着。
“金钟符，玄铁飞刀，偷梁换柱符，神行符，都在都在。”
齐霄长长地舒了口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庆幸女魔头没有将他仅有的家当全然薅走。
“这些是？”
齐霄看着在虚空中飘飞的锦盒，心念一动，锁扣应声弹开，一株株百年药草正静静地躺在锦盒中。
“算她有点良心。”
齐霄满意地点点头，“这女魔头虽然手段狠辣，六亲不认，但好歹言而有信，说对半分就对半分。”
失而复得的快感让齐霄抛弃了这些药草是挑剩下的不愉快，毕竟有所得就已经很满足了。
“可惜了我那金钟符，只剩下两次使用的机会了。”
一想到价值不菲的金钟符无端消耗了一次，穷鬼齐霄就忍不住一阵心疼。
“什么东西？”
就在齐霄惋惜用一次少一次的金钟符时，寄宿在储物戒的意识小人忽觉被什么东西撞到了。
回头看去，竟有一大袋黑色的包裹悄无声息地飘了过来。
“她留下来的？”
齐霄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唐，冰块女魔头何时如此大方了？
可尽管他再不愿意相信，眼前这只由破了衣角的黑袍卷成的包裹想来想去也只可能有一个主人。
“这里面会是些什么……”
齐霄心下忐忑，神念却不由自主地解开了包裹。
三尺长的铭纹环首刀寒光凛凛，厚重敦实的鳄甲盾泛着冷硬的光泽，还有妙用无穷的搜魂灯……
这可是王氏三兄弟吃饭的家伙，三件法器都是一阶灵器中的上品，放到林记当铺，少说能换来二三十块上品灵石。
齐霄瞪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从包裹里飞出的一件件品质不俗的法器。
除此之外，还飘出一只两个巴掌大小的精致宝箱。
伸手弹开上面的锁扣，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质地精纯的上品灵石。
齐霄神念一动，顷刻间计算出数量——整整三十块上品灵石！
手指不自觉地微微颤抖，齐霄再也抑制不住躁动的心情，放声大笑，上挑的嘴角差点咧到耳后根去了。
“整整三十块上品灵石，让我再在杂役处蹉跎百年也挣不到如此多的灵石！”
他喃喃自语，脸上满是感慨与兴奋，“可想而知这三兄弟做了多少杀人越货的买卖。”
就在齐霄被天上掉下的横财砸的幸福到忘乎所以时，弹开的木匣盖下飘出一张纸片。
齐霄伸手接过，定睛一看，只有四个娟秀小字——秦霜月赠。
“秦霜月竟是她的真名？还以为是化名来的。”
齐霄摸着下巴，他确实很想知道住在隔壁，那位神秘少女的身份，但想来是没有办法探究的。
毕竟赵瑞九这几天就差挨个把随行的药童找去问了个遍，也没能查出个所以然来。
“好歹也是知道了真实姓名。”
齐霄这般想着，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挑了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