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深藏不露的周掌柜
外面天还没有全黑,可是天井里面几乎没有光线,两边墙上的几个花瓣形窗格子的透光作用可以忽略不计,因为铺子两边三尺左右的距离都是别人家的铺子,有点光全被遮住了。
田不易正要打道回府,忽然内室里面传来“咚”的一声响,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他循声望去,隐隐约约见一个黑影在里面晃动,动作缓慢又僵硬。
田不易这才想起周如德还有家眷的事,上次匆匆一撇,加上周如德从未提及此事,他早把这事抛到脑后去了。
天这么黑,怎么也不点灯?
“夫,夫人?”他也不知道里面的是夫人还是小姐,随便喊一个吧。
里面没有传来回应,他又提高声音重复两遍,依然没有任何回应,反倒是不停传来物品掉落的声音,瓷器摔落的声音,木头碰到的声音......那身影像个无头苍蝇般在屋里乱窜。
面对这种情况,田不易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想法是,聋哑外加盲人?这也太凄惨了。
周如德不在家,他得上前帮一把,只好冒犯了,于是赶紧先去屋里点灯。
这一慌张没注意天井地上还有其他东西,一脚踩进个盆里,脚上全湿了,紧接着又绊到一条矮凳差点摔个狗吃屎,还好没有一头锤撞到门框上。
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先干正事吧。
灯光亮起的瞬间,屋内的人好像也有所感知,一时停止了动作。
田不易眼前站着的是一个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子,长相温婉面容呆滞,看那眼神确实像盲人。
看这年纪该不会是周如德的女儿吧。
“小姐,我是......”话一出口,他反应过来人家又聋又哑,不然人家早开口了,这可让他犯了难,该怎么交流才好。
外面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周掌柜不会出事了吧......
田不易只能先帮忙收拾地上的残局,碎片伤到人就不好了。
屋子里空间不大,陈设也简单,就中间摆着一张方桌和两把太师椅,上面陈设着茶碗水壶,刚刚女子撞倒了一条太师椅,打碎了一个茶碗,扯下了墙上的一幅画轴。
田不易把碎片拾起,将水擦干净,又把椅子扶正,画轴重新归位,接着又将天井灯点起来去收拾刚刚踩翻的水盆。
水盆里的水只剩下一小半,颜色质地跟牛奶差不多,里面还泡着几张深浅不一的皮子,矮凳倒在水盆边,压着一个木刷子。
此时湿了的那只脚感觉微微有些发热,田不易也没过多在意,蹲下身去擦地上的水,借着灯光看清了盆里的东西。
盆里一共泡着三张皮子,下面两张颜色稍深一些,上面这张颜色最浅,质地也最为细腻,比起其他两张根本看不出来有毛孔。
田不易捏起最上面的皮子到灯光下仔细查看,皮子颜色均匀微微透光,这种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
他的思绪飘回了在极乐崖下见到刘妮儿尸体的那个夜晚,刘妮儿脸上覆盖的王若云的脸皮,像极了他手里现在拿着的这张。
那张脸皮是周如德画的?
早听说周如德妙笔丹青出神入化,田不易现在才明白其中的意思,他早该想到的,丧葬行当里面能将事情做到如此极致的,京都城内非周如德莫属。
屋里的小姐已经好一会儿没有动静了,田不易回过神来发现她还呆立在原地,如同一尊木偶。
东西都收拾完毕,他上前想把人家扶坐在凳子上,此时他心里还抱着周如德会赶回来的希望。
田不易看女子双眼无神直视前方,好半天才眨一下眼睛,心想这人不眨眼的时候简直和假人一模一样。
他伸手过去刚触碰到女子的衣袖,女子一把抬手就抓住他的手腕,突然的动作将他吓一跳。
女子看着柔弱,手上的力道却不小,紧抓着田不易的手不放。
田不易将其牵引到方桌前坐下,又倒了杯水放在她手中,女子犹如一个提线木偶任人摆布。
要不是还能听见女子轻微的呼吸,又感受到她手上皮肤的温度,他真要觉得这女子也是一具与真人无异的纸皮人了。
纸皮人?!
田不易脑中猛地一激灵,陈留县那晚他没亲眼见到会动的纸皮人,但是听林献描述过,那四个纸皮人肉眼看着与真人无异,常人根本无法分辨。
那纸皮人的手笔十之八九也是出自周如德。
那晚四个纸皮人是由宋鹏操控阴魂附体行动的,最后他偏偏留下一个纸皮人并且带走了煞胎,留下那个纸皮人跟周如德会有什么牵扯吗?
外面已经彻底入夜,田不易看着桌旁不声不响的女子心里实在也有点发怵。
孟阳说过阴魂附在死物上面是没法真的活过来的,既不可能有呼吸更不可能有温度,相反触感十分冰凉,挺容易分辨的。
还是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田不易回到前面铺子,准备拿东西回极乐崖,现在不算太晚,还来得及赶在宵禁前出城。
长街里的风一阵一阵地吹,田不易没法锁住铺门,掩上门好几次都被风吹开,只得找了根灯笼上的细木杆将两个锁眼穿上才算罢休。
好在这条街从不担心遭贼,因为晚上真的只有鬼愿意来。
街尾灌进来的风呜呜地吹,一股接一股简直要推着田不易走似的。
街上一个个铺面门头都点了灯笼,里面是长生烛,可以一直烧到天亮,意思是告诉那些过路的“客人”我已尽待客之道,您也别留在这不走,大家合作愉快。
有几个铺面前没点灯笼,刘掌柜的铺子是其中之一,铺子上的牌匾已经摘下,看来这店马上要易主了。
想着白天路人说最近黑白两街不太平静,田不易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眼看马上要到街口门楼处,蹭地脚下一滑摔倒了。
“TMD今天是真见鬼!”他忍不住狠狠咒骂了一句。
低头一看,一只癞蛤蟆被他踩得五脏俱裂,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抽搐着。
“......”
田不易内心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