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灼灼,大街上,王有望被解开了枷锁,他眯着眼盯着天上的太阳看了一会儿,说道:“没想到竟是这个结果。”
随后他向徐治深深一拜:“还是要感谢恩公的救命之恩。”
滕子俊却插话道:“你经历如此挫折,实属不易,今后定要好好做人,一心向善。”
王有望拱拱手:“小人也没想到是这么个后果,让大人失望了,还真是可惜呢。”随后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滕子俊脸色不动分毫,心中却恼怒异常,暗忖道:“莫非此事还有隐情不可,这案子定要再好好探查一番。”
深深地看了王有望一眼,滕子俊招呼一众手下离开了这里。
王有望又看了看人群,说道:“小珍怎么没有过来。”
徐治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本来一同前来的吴珍珍,不知道何时离开了。
徐治在旁边看着王有望的表现,只觉得他行为异常,不再有之前老实本分的样子。
于是徐治抓着王有望的手,说道:“去你家看看。”
两人在街边买了点下酒菜,就往王有望家中走去。
刚到村口,就见到村长领着一群村民手持道具、棍棒,乌泱泱堵在门口,人群中沸反盈天,大声嚷嚷着:“杀了他,杀了他!”
王有望一声苦笑,大吼一声:“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杀了我吧。”
徐治却拦住了他,对着村民说道:“既然官府判他不死,那今天就没人能杀他。”
村长说道:“我们村规这样,他残杀同村手足,性情残暴,手段残忍,与禽兽何异?”
徐治聚气凝神,身上衣袖无风自动,摇了摇头说:“我今天既然在这里,就没人能杀他。”
王有望却在身旁哀求道:“恩公,此事与你无关,求求你了,我死是最好的结果。”
徐治并不说话。
村长见滕子俊对他颇为敬重,徐治又似乎有武艺傍身,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只能留下一句狠话:“你护的了他一时,护不了他一世。”随即领着村民悻悻离去。
徐治二人来到王有望家中,王有望房间不大甚是简陋,不过王有望有段时间未来房子却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徐治想必是他义妹吴珍珍平日有来打扫,二人在床上支起一个小桌子,盘膝对坐。
二人皆是无言,只是对饮,良久,王有望长叹一声,感慨道:“区区半月,竟然恍若隔世。”
徐治放下酒杯,望着他:“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王有望面有哀色:“他们要一个交代,那我就只能给他们一个交代了。”
徐治面色一沉:“所以你就打算自寻死路?”
房间又一阵沉寂。
此时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王有望开口说道:“进来。”
吴珍珍靓丽的身影出现在房间,她端着两碗鸡汤说道:“大兄近些日子连遭不幸,罪在兄身,痛在我心,小妹厨艺尚可,所以特地做了些鸡汤给大兄补补身子。”说完后,又对徐治盈盈一拜,退出了房间。
待吴珍珍退出了房间,徐治却突然开口道:“说说吧,你到底为啥要杀王三几人?”
王有望先是一惊,脸上又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他长叹一声:“你看出来了?”
“山洞里面有硫磺硝酸的味道,山洞断裂处夹杂着碎竹片,很明显是有人提前踩点并进行爆破的,如此明显的痕迹只有留心应该都能发现,只是杀人也就罢了,为何不干脆自杀给自己来个痛快呢,这点让我有些疑惑。”徐治疑惑不解。
王有望苦笑说道:“我只是没想到先发现的是你。”
王有望突然面目狰狞,咬牙切齿道:“我杀他们是因为他们该死,这群王八蛋纵然再来一百次,我也要杀他们一百次。”随即他将事情经过托盘告知。
大概三个月前,王有望与义妹吴珍珍一同去大新郡的县城去贩卖所猎的兽物,没想到同村的村痞王三等人,非要过来分一杯羹,还将王有望打伤,所幸滕子俊刚好路过,为他们主持公道赶走了地痞,吴珍珍也因此结识了滕公子,在后面的接触里,两人感情迅速升温。
本以为到这里还是一个温馨的结局,结果有一天王有望打猎回来,发现吴珍珍一人在庭院里面哭泣,王有望心急却问不出什么原因,他素知吴珍珍有写笔记的习惯,于是趁其不在家偷翻了她的笔记,没想到看了以后差点把他气疯。
自己从小相依为命、细心疼爱的妹妹竟在前两天被王三等人玷污了,王有望当时就拿着柴刀要去和王三等人拼命,所幸被吴珍珍阻拦才没让他枉送了性命,多少天王有望在床上辗转反侧才想出了这个,终于在半个月前报仇雪恨。
也是恰逢其会,前段时间王有望和义妹吴珍珍刚好进去山谷中采药,发现了这个地方,王有望当时就打定了主意要为自己的义妹报仇。
“直到现在,我都恨不得生啖其肉,当我咬在他们喉管的时候,当他们的血流进我喉咙里面,我的怒火才能平息,我想着知道,为什么这群冰冷的畜生的血液竟然也是热的。”王有望脸上有悲有恨。
他随即端起鸡汤一饮而尽,又顺手拿过来徐治面前的鸡汤。
“徐公子,你是我的恩人,这碗鸡汤凉了我就不请你喝了。”王有望说道。
徐治只是盯着王有望,片刻之后开口道:“你可知我是习武之人。”
见王有望没有动静,徐治继续说道:“我在武学上略有小成,尤其擅长轻功,哪怕是一个浅浅的脚印,我也能判断出它是什么时候印在路上的,”
徐治叹了口气:“你这样做值得吗,她分明在案发之后还来到过山洞,这一切大概都是她诱导你做的,你为她付出了一切,可是她心里已经没有了你。”
王有望似乎也有所察觉,只能哀伤的说道:“纵使她有万般不是,她终究是我的妹妹,我只有这一个妹妹。”说罢,张口吐出一摊黑血。
门口偷听的身影呜呜地跑进了里屋,趴在王有望腿上哭了起来:“大兄,对不起。”
王有望疼爱地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小妹,别内疚,无论怎么样,我都为你报了仇,只是今后的路要你自己走了。”
徐治静静地站在一旁,开口对吴珍珍说道:“你跟滕子俊互有情意,却被王三等人玷污,你知道王有望不会放过这些人,所以特意在笔记中记录下来,案发当天你是去过现场的吧,那里现在还有你的脚印,这两天我已经比对过,与你的鞋子大小一致。”
吴珍珍此时却发出了“呵呵”的冷笑,说道:“是王三他们罪有应得,翠萝草是我跟大兄早些日子发现的,王山等人也是我在笔记上写好作案手法引导大兄带他们去的,我只是让大兄完成了这个计划而已。”
而后,她眼神带着疯狂看着奄奄一息的王有望,“大兄,你既然这么疼爱我,你为什么不死在山洞里面呢,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毫无顾忌跟滕公子在一起了,这不也是你期望的嘛。”
吴珍珍的手疯狂地摇晃着王有望的身体。
徐治恨恨地对吴珍珍说:“他是为了你着想,只有他死在村中,死在了大家眼前,才算给大家一个交代,这件事不至于成为悬案,村里才没人再会去为难你。”
王有望喉咙发出嘶哑的喘气声,似乎一口气快要提不上来,他疼爱的看了看吴珍珍,又竭尽全力挤出几分力气,对徐治说:“恩...恩公,求求你,饶过珍珍吧。”
看到自己的义兄临死前还在为自己求情,吴珍珍呆愣在了原地,豆大的泪珠从脸上滚落下来,直到此刻她才明白,世界上最后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就要不在了。
......
几天后,徐治为王有望料理完了后事,可惜王有望在村里无亲无故,哪怕下葬当天的都没一个人来祭奠他,而他的妹妹,在村中也没了身影。
......
又过了几天,在一个深夜,王有望已经在大新郡补给完毕,登上自己的小船就要离开,夜色朦胧中他看见一个身着白色丧服的身影,独自划着一个小舟至河中心,在瓢泼大雨中,“噗通”一声跳进了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