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门后院,一处竹屋。
苏安躺在床上,身上缠着绷带,双眼紧闭。
“伤势得到控制,已无大碍。”敬山公坐在床头,正为他把脉。“接下来,静养几日即可。”
“你们打伤了他,当然要对他负责。”九方月仍然心存不满。
“哈哈哈,那是自然。”敬山公没有恼怒,问道:“女娃娃,你与这位少年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随从,怎么了?”
“随从吗?怪不得舍身护你。”
九方月神色迟疑,想要说什么,最终却没有开口。
“但你可知他坏了我们大事。”
“什么大事?你们的天...天机...术?”
“是天机枢...”敬山公有些无奈。“天机枢是我千机门立派以来的最高杰作,集机关术奥秘于一体,它的出现足以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
“既然这么重要,怎么还会失窃?要怨就怨你们自己,没有保管好!”
“哈哈哈,女娃娃伶牙俐齿,老夫百张嘴也说不过。”敬山公颔首微笑,“你的驭风术倒是看着颇为眼熟。”
“哼,与你何干。”九方月撇过头去。
敬山公自顾说道:“驭风术江湖罕有,而说到风,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他的驭风九歌出神入化,配合风卷流云身法,来无影去无踪,佩服佩服。”
“你说的人,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九方月语气颇为不耐烦。
“哈哈,不知道也罢,时候不早,我也回去休息了,若是有需要,再来找我。”敬山公起身,晃着身子,慢悠悠离开。
九方月俯身趴在木桌上,清亮的眸子添了几分忧郁,歪头看向苏安,他正安详入睡,清秀的面庞,显得十分稚嫩,九方月神色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苏安敷完药后,他就被安排休息,也许的确是累了,很快便沉沉睡去,一觉醒来,天已大亮,阳光透过窗户,将屋子照的通明,四周都是白花花的,苏安抬手遮眼,良久,方才适应。
伤口隐隐作痛,他试着活动右手,除了有些无力,其他并无大碍。
他突然想到九方月,环顾四周,却没有找到她的身影,心中不由有些担忧。
“九...”
刚准备开口,却发现九方月枕着手,趴在旁边桌案上,睡着了。
她整个人包裹在一团晕晕的光圈中,乌发柔软,披散在肩下,长长的睫毛,面色红润,几缕青丝贴在唇边,呼吸均匀细微,显得格外娇小柔弱。
苏安觉得,今日的阳光,过分灿烂。
他盯的出入神,从小到大,从未这么近距离观察过女孩子,一直歪头静静看着她。
九方月鼻翼翕动,睫毛微颤,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悠然醒来,眼神中带有一丝迷离。
她轻轻伸了个懒腰,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慵懒开口。
“喂,你看够了没?”
苏安顿时尴尬地不知所措,缩起脖子,将自己蒙进被里。
九方月咯咯一笑,梳理头发,回想起昨晚,不知何时竟然在这睡着了。
二人在千机门住下,九月告诉他,等他的伤养好,再出发。苏安也不知道九月要去哪?她只说过要去找人,具体找谁,就不得而知。
竹屋位于千机门后山,往来弟子稀少,院落幽静,简约雅致,四周种些松竹,郁郁葱葱。
九方月近日不在,苏安百般聊赖,于是顺着山路,赏山赏水,门内风景倒也清新秀丽,令人心情愉悦,苏安沿着羊肠小道,一路北上,穿过重重翠林、灰石,偶然寻到一碧绿池塘,坐落山间,不过十丈方长,池水幽绿,深不见底。
池边青苔上,坐着一位男子,正在垂钓,一袭白衣,背对苏安。
苏安十分好奇,躲在石后,偷偷观察,来到这几日,还是头一次看见千机门弟子,不去修炼,在这偷闲?
“小兄弟,一起钓鱼吗?”
苏安心中大惊,他是如何察觉到自己?见被戳破,只能硬着头皮出来,抱拳道:
“在下无意闯入,多有叨扰。”
男子放下鱼竿,转过身,带着几丝兴致轻声问道:“你就是师叔带回的人,在这住的惯吗?”
苏安抬头,只见男子剑眉星目,身材修长,嘴角始终挂着一丝淡然的微笑。
“这里很好,我很喜欢这里。”
“喜欢就好,没事的话,来陪我一起钓鱼,怎么样?”
他递给苏安一个竹竿,苏安没有拒绝,伸手接过,轻甩出去,水面泛起涟漪。
“你也知道天机枢失窃的消息吧?”
“知道。”苏安低垂脑袋,他也听说了,因为自己,让那人跑了。“因为我...”
“不,就算你不出手,玄机列阵也困不住他。”男子神色安然,低头看着鱼线,“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不知道。”苏安摇头,“只觉得他的眼神很冷,像冰一样。”
“没错,他很神秘,没人知道他从哪来,也不知道要到哪去,只知道,他的名字,楚竹。”
“楚竹?”
“他连破千机门重重机关,盗走天机枢,宗门千年重宝,就这样失窃。”男子些许落寞。
“天机枢...到底是什么?这么重要。”
“天机枢记载着一种古老的机关术,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不过,据说是一件神兵。”
“神兵?”
苏安突然感觉手头一沉,鱼线起伏。
“快!鱼上钩了!”
男子开心地像个孩子,双眼露出光彩。
苏安使劲一提,一条手掌大的鱼吊在半空,甩尾挣扎。
“你运气真好,我在这钓了几天,一条都没有。”青年托着下巴,满脸羡慕。
苏安拉过鱼线,将钩子从鱼嘴中取下。
“这是鳜鱼,味道鲜美无比。”青年弯腰俯瞰,解释道。
苏安点点头,双手托着,将鱼儿捧在手心,看着鱼儿,黑白分明的鱼眼,澄清明亮。随后,弯腰捧到水边,鱼儿倏地钻入水中,溅起一朵浪花,消失不见。
“诶,怎么把鱼放了?”
“我现在不吃,只好把它放了。”苏安憨憨一笑。
“哈哈,你果真与众不同!”青年开怀一笑,抱拳道:“我叫白启相。”
“我叫苏安。”苏安抱拳回礼。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白启相说完,鱼竿也不收拾,一袭白衣,踩着青石,潇洒离去。
他到底是什么人?好生奇怪。苏安没有思绪,不再多想,信步离去。
未至竹屋,就听见九方月的怒喝,苏安怕她受到欺负,马不停蹄冲进屋内。
推开竹门,九方月双手环胸,气鼓鼓地,敬山公站在一旁,讪讪挠头,像一个犯错的老爷爷。
“九月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九方月冷哼一身,没有说话。苏安又扭头看向敬山公。
“哎,此事说来话长。”他拉个椅子坐下,“先给我找杯水喝。”
苏安端来一杯茶水,他仰头囫囵吞下。
“是天机枢的事,千机门毕竟不是我一人说了算,还有非攻、破阵两个门主在,经过决议,你们恐怕要在这待一阵子了。”
“待一阵?不是说与我们无关了吗?”苏安诧异。
“是没有关系,但你可知怀璧其罪,天机枢失窃的消息,若是泄露,定会招来隐患。”
“我们保证不会说出去。”苏安举手发誓。
“这是宗门的决定,我也无法更改。”敬山公摇头摆手。
“那要待多久?”
“直到...寻回天机枢。”
“啊,万一没有找到,我们岂不一辈子待在这?”
“哼,这些老头欺人太甚,我可不管,木头收拾一下,我们走!”九方月瞪了一眼敬山公,扭头去收拾东西。
“慢着慢着,还有一个办法。”敬山公站起安抚,“宗门还有另一种方案。”
苏安皱眉抿嘴,颇为专注,九方月则完全把他当成空气。敬山公抬眼瞟一圈,见无人接话,咳嗽一声,继续道:“你们可以接下寻找天机枢的任务。”
九方月手中动作停滞,苏安低头不语,气氛安静的诡异。
“哈,我知道了。”九方月点着指头,轻蔑一笑,“合着你们这些老狐狸,绕了这么多圈子,原来是想把我们当苦力。”她说话向来毫不留情。
苏安把九方月拉到一旁,掩嘴低声道:“九姑娘,要不我们就答应他吧。”
“为什么?本小姐可不干!我还有其他事情呢。”
“嘘嘘!”苏安暗示她小点声。“若是不答应,他们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开。”
“那又如何,我想走,他们可拦不住。”
“我知道我知道。”,苏安附和点头,“我们先假意答应,等离开了,瑶央这么大,他们想找也找不到。”
九方月嘿嘿一笑,“木头,没想到,你还是有点机灵的嘛,那就这么办。”
“你们考虑得如何?”敬山公双手负后,笑眯眯问道。
“就依老先生,寻回天机枢,在所不辞!”苏安信誓旦旦,诚意十足。
“好!”敬山公猛然锤手,“进来吧!”
一位白衣青年迈着沉稳的步伐走来。
“介绍一下,站在你面前的是,千机门首席弟子,地境化气修为,宗门骄子,大师兄,白——启——相——”
“师叔,不用这么隆重介绍吧。”白启相扶额苦笑。
“诶,是你?”苏安看着面前男子,面露惊喜。
“苏安兄,我们又见面了。”白启相微微一笑,俯身拱手。
“你认识他吗?”九方月看着眼前来路不明的人,心中有所戒备,低声问道。
“方才后山池塘所遇,我们还一起钓鱼呢。”
“你们原来已经认识了,那就好办,路上危险,记得相互照应。你也算大师兄,要多帮助小辈。”
“是。”白启相俯首答允。
“什么,我...我没听错吧,一起上路?”九方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呀,千机门总不能置身事外,也要出一分力吧。”
九方月翻了个白眼,狠狠刮了苏安一眼,仿佛再说:看吧,特地找个人监视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