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江路的桂花开了。
蝉鸣声此起彼伏,似是在为桂花的芳香高歌。
“念念,休息一下吧。”芳茹端着一杯水从屋里出来。
姜念放下手里还没整理好的东西,在身上拍了拍手,接过水大口大口喝完,“没事妈,还有一点就整理好了。”
他们刚搬到这里,许多东西都还没整理。姜念想趁她还没报名,帮着一起整理。
芳茹擦去女儿额头上的汗,“别太累了,明天还要去报名呢。”
“好滴。”
姜念动作很麻利,不一会儿门前院子里的东西就被她整理好了。八月底的天,太阳高高挂在天上,火辣辣的太阳晒得叫人睁不开眼。
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巷子那头有两棵古老的桂花树,每年九月和十月,桂花味就飘遍整条巷子。姜念很喜欢桂花的味道,空气中变得香甜,一切都充满希望,温柔又热烈。
“念念!姜念!快来帮爸爸一下!”
姜念正对未来憧憬呢,突然被这一嗓子喊的一抖。
她叹了口气,边往外走边喊:“国庆同志!我来了!”
等她赶到,她看见的就是某位同志蹲在地上,玩着斗地主,嘴里喊着“王炸”,注意力集中的不要不要的。
姜念突然坏点子上头,轻轻咳了两声,掐着嗓子,模仿芳茹女士的声音:“老姜啊,斗地主好玩呐。”
地上的人手上一顿。
本能反应,姜同志脸上挂上笑,开口:“没有没有,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姜念!”
姜念得逞的朝他眨了眨眼,不等他开口,立马问:“东西在哪呢?”
老姜同志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转眼就忘了刚才发生的事,转身指向巷子口,“那呢。”
那里停着他们找的搬家公司。
姜念眯起眼,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下一秒,她转身就要跑,却被拽住了衣领。
“跑什么啊。”
巷子入口不大,只允许小型车辆进,稍微大一点的货车进不来,也就是说他们要把东西一件一件搬过来。
姜念回头,讨好的笑笑,“我亲爱的国庆同志,问问您知不知道我是女孩子呢?”
“知道啊。”国庆同志应的很快。
“那我可不可以利用一下我女孩子的权利呢?”
“比如?”
“我能不能不搬,在一旁给你们加油打气呢?”
国庆同志朝她笑了笑,脸上的褶子都透露着四个大字——你做梦呢。
姜念被迫拉去做苦力,她决定,她一定要把老姜同志玩斗地主输了一百块钱的事告诉芳茹女士。
来来回回几趟后,姜念实在累得连头发丝都在显示她的抗拒,往人门口的石阶上一坐,一副我不干了,爱咋咋地的模样。
好在姜同志还知道他的娃是个女孩子,接下来的活也就没让她再继续干。
姜念休息了几分钟,觉得坐着干看也挺不好意思,就搬了一些小件的东西,继续来来回回。
“好嘞,辛苦辛苦,下次还找你们!”姜国庆笑着送货车公司走。
转头,看见奄奄一息的姜念,四叉八仰的坐不像坐躺不像躺的在人家门口。没眼看,踢了她一脚,姜念吊着最后一口气撇了他一眼。
“起来,像什么样子,女孩子家家的。”姜国庆伸手去拉她。
姜念借着他的力站起来,然后没长骨头似的往他身上倒。
“站好站好,女孩子家家的,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别人看了不笑你。”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稳稳的扶着他的心头宝。
“国庆同志啊,刚才怎么没觉得我是女孩子呢?”
国庆同志很认真的思考了几秒,然后他说:“我觉得你刚才很man。”
姜念:“......”
父女俩没个父女俩样,吵吵闹闹的往家走。姜念突然听见一阵老人亲切的问候声,转头看去,一个骑着单车,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正应着那些老人的问候。
少年脸上一直带着笑,面对那些老人也极有耐心,他把单车停在一旁,蹲在老人身前,细细的听。落日的余晖照在少年脸庞,少年周身笼罩着一层温柔滤镜。
“看啥呢?”姜国庆也转头去看,却什么也没看见。
姜念被拉回目光。
“看帅哥啊。”姜念把胳膊搭在他脖子上,一副好兄弟的模样。
姜同志鄙夷的看她一眼。
姜念:“什么眼神?”
“没什么,就是单纯的鄙视你而已,别多想。”
姜念:“......”
看来芳茹女士必须要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事了。
晚上吃完饭,姜念奉芳女士之命,去给周围的邻居送见面礼,是芳女士亲手做的一些糕点。
桂花巷不是那种电线缠绕,锅碗瓢盆的杂乱声,它是安静、不紧不慢的,时间好像在这里变得很缓慢,周围住的大部分都是老人家,很少有年轻人住这。
“奶奶好,我们一家是新搬来的,今天多有打扰,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姜念拿出她那副乖乖女的样子,笑眯眯地说。
老人家自然喜欢乖孩子,加上姜念两只水灵灵的眼睛,顿时笑的和蔼,“哎呀谢谢啦,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奶奶哦。”
姜念点点头,“嗯嗯!”
一路送下来,姜念发现桂花巷的人都是和蔼亲切的,她对这里的喜欢又多增加了几分。
还有最后一家,就在他们旁边。姜念站在门前,敲了两下门,屋里没人应。
“你好,有人在吗?”姜念又敲了敲门。
这次她听见屋里有了声响,她往后退一步,门开了,一股呛鼻的烟味直冲鼻尖,姜念被呛的直咳。
她蹙了蹙眉,又很快舒展开,面前站着一个浑身酒气和烟气混合的男人,穿着无袖衬衫,手里还拎着没喝完的酒。
“叔叔你好,我们是新搬来的......”
“关我屁事,别来烦老子!”男人没等她说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姜念愣在原地。
缓了几秒,她嘀咕了一句“好凶”,转身离开。
“啊!”她突然叫了一声。
周眠看着面前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他家院子又大惊小怪的人,眉心微微动了动:“你叫什么?”
姜念下意识报出自己的名字:“姜念。”
周眠:“......”
我有问你名字吗?
算了,不跟傻子一般计较。
姜念报完名字才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噌。”
路灯亮了。
刚才姜念一转头,看见离自己不远处站了个大活人,而且大活人半个身子都隐藏在黑暗里,姜念还以为她遇见了拐卖儿童的人贩子。
眼前的人有点熟悉。
哦......下午看见的那个有温柔滤镜的少年。不过姜念此刻觉得他跟温柔压根不沾边,“温柔少年”脸上擦了伤,眉眼间透露着一股不耐烦,白衬衫上还沾染上了大片大片像血迹一样的东西,在灯光下显得异常刺眼。
他不会真是拐卖儿童的吧,那身后的房子和刚才的男人......姜念一哆嗦。
周眠耐心耗尽,抬脚。
姜念看着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攥紧了手里的袋子,挪着脚步往后退,这个袋子能把他砸晕吗?可能性不大。后背一凉,姜念退到了门上,无路可退。
“你你别乱来啊......”
“让让。”
姜念:“?”
周眠“啧”了一声,这人看不见自己挡住门了吗。
这傻子智商不行眼睛还不好使吗?
他费尽最后的耐心:“麻烦让一让,你挡着门了。”
姜念警惕的看着他,然后脚底抹了油似的飞快逃离。
周眠无语片刻,打开门进了屋。屋里一片狼藉,地上是碎了的酒瓶,沙发上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周眠踢开脚前碍事的玻璃渣子,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沙发上的人。
“月底了,那娘们给你转钱了没?”沙发上的人坐起来开口问。
周眠上楼梯的脚步一停,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嘴里吐出的话也冰冷的没有丝毫感情:“关你屁事。”
说完就转身上了楼,完全不去理会楼下的骂声。
周眠把卧室门反锁,之前有一次周良平趁他不在家,跑进他卧室把他的东西砸了个稀碎。从那以后,只要他不在家,他都会把门锁上,有时候回来还能看见门上的脚印。
他的卧室有自带的浴室,不用下楼看见不想见的人。他把染了红油漆的脏衣服脱下来丢进垃圾桶,没有打算洗一洗再穿的意思。
“嗡。”
手机震动了声。
是好友何德发的信息,瞟了一眼,没着急回,回了其他人的信息。
周眠:「没事的奶奶,空调哪里还有问题的话,您给我打电话。」
回完李奶奶的消息,周眠才点进去何德的对话框。
1m85腼腆学长:「在不?」
周眠没理。
他一向不喜欢这种没用的废话。
1m85腼腆学长:「丹姐说咱班明天转来个同学,她明天要开会来不及接,让你接一下,叫姜念,听名应该是个女生。」
丹姐全名田丹丹,高二5班的班主任。周眠是班长,有事没事都找他。
有点耳熟,周眠脑子里自动浮现出刚才满眼警惕又慌张的人,他扯了扯嘴角,可能只是重名吧,周眠回了他一句知道了。
姜念一路跑回家,手里的袋子被攥的皱巴巴。
“这是怎么了?”芳女士问。
“莫不是看见帅哥了,然后激动的没出息的跑回来了吧。”姜同志瞥了姜念一眼,满眼嫌弃。
姜念:“……”
帅吗?她没看仔细,光顾着跑了,谁还去看他脸啊!
“那个……这巷子里没有人贩子吧?”虽然直觉告诉她刚才的人不怎么像拐卖儿童的,但还是问了一嘴。
芳女士:“?”
一旁的姜同志嗤笑一声,上下扫了她一眼,缓缓说:“谁会拐一个17岁算数学还需要掰手指头的儿童呢。”还咬重了“儿童”这两个字的音。
姜念:“……”
姜同志好像输了不止一百块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