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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周安

名:言而无信 耳是七啊 5809 2024-07-06 22:57

  “回去好好睡一觉,念念。”芳茹偷偷擦掉眼泪。

  姜国庆扶着姜念慢慢往家走,远处乌云密布,似是要下雨。

  天气预报说今年的秋雨会提前到来。

  突然,姜念挣脱开姜国庆,往前跑去。

  “念念!”

  姜念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抓住男人的衣领,眼眶猩红,她声嘶力竭的喊道:“你告诉我!周眠他做错了什么?他做错了什么?!!他只不过想要安稳的度过接下来的日子!就剩最后一年了!最后一年!!你凭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他?!你说啊!!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

  芳茹和姜国庆同时一愣,在他们的印象里,姜念性格温和,从来不会大喊大叫,这是她第一次动怒,失了态。

  男人一脸麻木的看着她。

  姜念松开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腿发软,瘫倒在地,她放声大哭:“周眠……你不是说要陪我过年的吗……周眠!你回来啊!”

  芳茹和姜国庆上前搂住女儿。

  “妈,周眠他……他死了……”姜念紧紧抓住芳茹的衣摆,把脸埋在她怀里。

  芳茹哽咽:“念念听妈妈的话,我们回去睡一觉,睡一觉……”

  姜念拼命摇头,语无伦次道:“周眠……死了,怎么会呢,他不该是这样的结局,他的未来应该是美好的,他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对啊,他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明明一切都在往前走、往好的方向发展,可却戛然而止。

  天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今年的第一场秋雨落下了。

  “周眠……我的儿子,他在哪?爸爸来找你了,哈哈哈哈……”

  身后的男人像疯了一样,冲出巷子。

  雨越下越大,模糊了视线。

  姜念颤颤巍巍站起来,往巷子那头看了一眼,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一名骑着单车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正向她走来。

  少年看向她,依旧是那双好看的眸子,姜念朝他一笑。

  “念念!”

  在将要失去意识倒下闭上眼的那一刻,少年消失了。

  彻底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此后。

  他长眠不起,她念念不忘。

  姜念,念,周眠。

  *

  姜念大病一场,发烧浑浑噩噩昏迷了五天,期间醒了又睡睡了又醒,神志不清,再醒来时正是她18岁生日。

  “念念,先喝点粥,面吃不下就少吃两口。”

  姜念坐在餐桌前,面前正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是芳茹亲手做的长寿面,她每年生日都会吃上一碗,然后芳茹会在她吃完说一句生日快乐,岁岁平安。

  喝了两口粥姜念放下勺子,拿起筷子,小口小口的吃面。芳茹坐在一旁,姜国庆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心不在焉,房间安静的只有碗筷偶尔碰撞发出的声音。

  “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姜念吃了一大口面,笑着竖了个大拇指。

  芳茹眼底闪过片刻的惊喜,连忙笑道:“好吃就行,吃不下就别硬吃,你身体才刚好。”

  “别别,”姜念护住碗,唏哩呼噜连汤带面吃了一口,含糊不清的说:“那怎么行,这可是芳女士亲手做的,必须要吃完啊。”

  “好好,你别急,慢点吃,不急不急。”

  芳茹扭头和姜国庆对视一眼,后者摇了摇头。

  “国庆同志,等会儿我们爬山去吧,就去我秋游去的那座山,那山上还有个庙呢,你不是一直想去吗。”姜念喝完最后一口汤,笑着对芳茹说:“谢谢妈妈啦。”

  芳茹摸了摸女儿的头,柔声道:“生日快乐,岁岁平安。”说完拿起碗筷进了厨房。

  姜念垂下眸子,只一秒她便抬起头拿了两个橘子,边剥边走,把剥好的橘子塞进姜国庆手里,然后一屁股坐下,伸手捞起茶几上的遥控器,下一秒,客厅里响起男主角讲话的声音。

  “去不去啊,就这一次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下次再怎么诱惑我我都不可能答应了啊。”姜念吃完自己手里的橘子,看见旁边人没动,于是又拿了回来,掰了一半橘子塞进嘴里,假装没看见他的目光,微微蹙眉,“妈,这橘子好酸,下次不买他家的了。”

  厨房里芳茹放好碗筷,擦了擦手,对上姜国庆的视线,无声做了个口型——去吧,散散心。随后大声回姜念,“过几天咱们去大棚里摘橘子,大棚里的肯定甜。”

  “好啊。”

  咽下最后一口橘子,姜念拍了拍手,转身双手捧起姜国庆的脑袋,一字一句问道:“你不会是怕了吧?”

  姜国庆拍掉女儿的手,佯装怒道:“没大没小的动手动脚,去去去,先说好啊,到时候爬不动可别哭着喊着叫我拉你上去。”

  姜念哼一声,“你就等着被我甩在山脚吧,我先去换身衣服,某人可别逃跑哦。”

  “滚滚滚,限你十分钟之内出来。”

  姜念扬声道:“好的——”

  “等下。”

  “嗯?怎么了?”姜念转身。

  姜国庆看着她,说:“生日快乐,岁岁平安。”

  姜念一愣,随后笑着吐槽:“干嘛这么肉麻啊,不过谢谢国庆同志啦。”

  然后扭头回了卧室,关上门,她握紧手心松了口气,站定了两秒,放开手自言自语道:“我好想听你亲口跟我说一句生日快乐啊。”

  上次来时路上全是学生,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可现在路上人影寥寥,山林一片寂静,只偶尔传出一两声鸟鸣。

  姜念和姜国庆并排往山上走,两人沉默不语。

  “你去了吗?”姜念突然问。

  “什么?”

  “葬礼。”

  昏迷期间姜念断断续续听见有人来说什么葬礼,她知道是关于周眠,只不过那时她起不来,而且也发自内心的抗拒。

  她不敢也不愿。

  “去了。”

  “嗯。”

  两人再次沉默。

  良久,姜念轻轻笑了一声,“你说,是不是挺荒唐的,上一秒还在发消息说等我回来,下一秒就躺在停尸间里,而现在呢,躺在一个小盒子里。”

  姜国庆没说话。

  “他的一生就这么结束了,短暂又无奈。”姜念仰起头,压下眼里的湿意。

  姜国庆抬起手,略为停顿,最后在女儿头上摸了摸。

  他们走到山顶,寺庙口有一位僧人在打扫落下的叶子,见到来人,放下扫把,双手合十微微低头,姜念和姜国庆欠身回礼。

  “阿弥陀佛,施主请进。”

  再一次走进寺院,姜念被一对母子吸引了目光。母亲背着幼小的儿子,动作有些慌忙的上香,进入殿中,扑通一下跪在蒲团上,嘴里念道:“请菩萨娘娘保佑我儿平安长大。”

  姜念看去背上的小人,只有几个月大,面容苍白,头上包着绷带,趴在妈妈背上一双眼睛看看这看看那,挡不住的好奇。

  姜念靠在殿外看了许久,随后抬眸看了眼那尊佛像。

  佛,终究没有保佑他。

  接着她收回视线,随姜国庆去上香。上完香,姜念没去拜佛,走到那颗挂满了祈愿红绸的菩提树下。

  仰头,一个一个看过去,目光突然停下,盯着那一条飘荡的红绸。

  是她之前亲手写下的那一条。

  “施主可要写下自己的祈求?”一位僧人递来一条红绸。

  姜念接过,“谢谢师父。”

  看着手里的红绸,指尖蜷缩,走到一旁,蘸墨提笔。写好后姜念回到菩提树下,张望了许久,最后系在一根枝干上。

  她握紧那条红绸,闭上眼,睫毛微颤,嘴唇轻启,再一次许下自己的愿望。

  “一定会的。”她说。

  姜国庆站在远处,一动不动看着她,他看见姜念放开手里的红绸,整理一旁挨着的红绸。

  而这两条红绸都写着一样的两个字——周安。

  姜国庆默默垂下眼,无声叹了口气。

  “走吧。”

  “好。”

  “施主慢走。”

  “遗憾吗?”姜国庆问。

  姜念没答,只轻轻笑了下。

  倏忽间,一首歌回荡在耳边。

  ——世界之大,为何我们相遇。

  姜念转头,随风飘荡的红绸似在向她打招呼。

  遗憾吗?

  她和周眠的缘分,断了。

  *

  姜念请了一天假,独自一人去了图书馆、公园、烧烤摊,把和周眠一起去过的地方重新再走了一次。

  坐在公交车上,姜念有些迷茫的看向窗外,窗户上再也没有想见人的倒影。

  巷子口的桂花今年开的格外早,到最后也会提前凋落。姜念站在那颗桂花树下,久久没有动作。

  “念念回来了,吃饭了吗?”

  “吃了奶奶,”姜念蹲下身,“奶奶,说了多少次天黑了您就别织了,对眼睛不好。”

  李奶奶笑笑,“不碍事,老婆子我动作慢,现在开始织,等那小子生日的时候就织好了,我每年都给他织一条,今年要是晚了他可要跟我闹呢。”

  姜念低下头,没说话。

  片刻,一双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厚厚的茧子摩擦过头皮,姜念鼻尖一酸,抬起头,勉强笑了笑说:“奶奶,等他生日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好不好?”

  “好,乖乖,不哭啊。”

  李奶奶抬手擦掉姜念的眼泪,“他家里人来了,你再去看一眼吧。”

  姜念胡乱蹭掉眼泪,连忙跑进巷子。巷口最后一家在黄昏中这么多天第一次亮起了灯,搬家公司的人进进出出。

  姜念站在门口,沈媛从屋里出来,满脸疲惫眼圈浮肿,额前添了几根白发,看见姜念,整理了下衣服,“要不要去他屋里看看?屋里的东西我没动。”

  “好,谢谢……小姨。”

  周眠的卧室在二楼,姜念踏进屋里,愣了一下,满地的狼藉,没有一处落脚的地方,可想而知这里之前发生了多么猛烈的攻击,沈媛的丈夫正在用扫把清理一条能走的路。

  茶几上一束完好无损的向日葵显得格格不入,天蓝色的丝带系了个蝴蝶结,那是姜念喜欢的颜色。

  只不过那束向日葵的花瓣看起来没有任何生机。

  姜念一步一步走上楼梯,每走一步呼吸重一分,楼上就一间屋子,那是周眠的卧室,姜念张大眼睛站在门前,刺鼻的油漆味让她喘不上来气,而门上的字就像一把刀狠狠扎进她的心里。

  谁的亲生父亲会咒自己的儿子去死?

  周良平会。

  他会说着最恶毒的话、挥着招招致命的拳头、红油漆的恐吓,这些对待自己的儿子。

  周良平,你不配当一个父亲。

  姜念推开卧室门,周眠的卧室很简单,一张床占了大部分位置,书桌正对窗户。墙上镶了两颗钉子,中间有一根麻绳,衣服摆放整齐的挂在上面。

  这就是他的全部。

  桌上放着一张物理卷,最后一题还没来得及写完,笔落下时匆忙划了一笔,姜念拉开椅子坐下,把题解完。

  桌上有一个相框,里面放着姜念的那张演讲稿,简笔画小人旁边多了新的内容。

  上面画着一位敬礼的小人,旁边标注收到两个字,姜念合上笔帽,拿过那个相册傻笑了下。

  余光瞥见桌上的木盒,盒子似乎上了年纪,锁已经生锈,轻轻一碰就开了。

  里面放着一张照片、一张银行卡和几张纸。看起来像信,但信很粗糙,就是一张纸,写好对折起来。

  照片里的女人是周眠的母亲,眉眼间和周眠简直一模一样。女人生的好看,温婉大方,蹲下身搂着小时候的周眠,女人笑着看镜头,小周眠则笑着看他的母亲。

  姜念伸出手轻轻拂过照片上的小人,眉眼轻弯。

  吹过一阵风,一张信飘落摊开在地上,姜念弯腰去捡,瞳孔骤然一缩,她的呼吸停了一瞬,指尖发颤的捡起它。

  那是一封遗书。

  「亲爱的你:

  你好!我不知道谁会打开这封信,可能是未来的妻子,可能是我的至亲沈媛女士,也可能这封信到死都不会被人打开。

  如果是我未来的妻子先打开了它,我在这里跟你说一声抱歉,是我拖累了你,我不知道以后的我会有多大能力,可能微不足道,还请你不要嫌弃,我会将名下的所有财产分与你和我的小姨沈媛女士,详细请见另一张。」

  姜念扭头,盒子里还有一张纸,上面仔仔细细的写了以后财产及其继承安排。

  「如果是我的小姨您先打开了这封信,想必您也看见了那张银行卡,密码是您的生日,里面是您这些年打来的钱,还有一些我兼职的钱,谢谢您这些年的照顾。另外,我将以后名下的所有财产分与您和我的妻子,详细请见另一张。」

  「很抱歉以这种形式来告知你,我也有私心,我不希望这封信会打开,想让它藏在盒子里,成为一个秘密。但,如果最后真的打开了它,请不要为我伤心,不要为我流泪。」

  「周眠此生能遇见你,是不幸中的万幸,谢谢你的陪伴与付出。」

  「如果有机会,下辈子别再遇见我了。」

  立遗嘱人:周眠。

  签署时间:2014年1月1日。

  眼泪滴在纸上,墨迹扩散。

  原来,他早就为自己做好了打算,不,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别人。

  指尖蜷缩,轻飘飘的一张纸仿佛有万斤重,姜念握不住它,任由它飘落。

  她垂头,无声地掉着眼泪。

  “嫂嫂。”

  是小小。姜念擦掉眼泪抬头,朝她招了招手,“来。”

  小小走过去把地上的信捡起来,放回盒子里,然后握住姜念的手,仰头,“妈妈说哥哥不会再苦了,嫂嫂别哭。”

  闻言,姜念一把抱住她,手掌轻轻放在她的后脑勺,她没想哭,但说出的话泣不成声,“嗯,你哥哥他……他自由了,可我……我好想再见他一面啊,他说下辈子叫我们别再遇见他了,不……不可能,我这辈子缠着他,下辈子还要缠着他,会一直……一直缠着他不放……”

  “小小也要缠着哥哥,”小姑娘垂下眼睫,“哥哥答应下次来给我带草莓小蛋糕呢,我要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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