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正
入冬的时候,吴寒给林煜寒写了一封信。
信的开头,先是表示感谢,那束花她很喜欢,然后就是夸赞,他的字一如既往赏心悦目。
之后就是问他的近况,问他身体怎么样?头还会不会疼?
之后就是感慨自己的现状。她说大学的生活并不比高中轻松,她依旧很忙很累,她还调侃一句,最累的是见不到他本人。大概是变相催促他快点把事情办好,或者好好修养,把自己调养好,好快点来见她。
那封信很长,从开学到天气变冷,从认识秦圆圆到最近她和秦圆圆闹了点小别扭,事无巨细,她都写进了信里。
唯独认识叶晨越这件事,吴寒没有写到信里。
她希望她和林煜寒虽然相隔一段距离,心永远是在一起的。她不想他们之间存在任何误会,隔阂,或者诱其发生的引信。
信的后半部分,写的是他们以前在凤镇时候的事,字里行间,满是怀念。吴寒说她最难忘的就是高中那段时光了,因为她和林煜寒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她还提到了送白手套,告诉林煜寒白手套现在的下落,以及她送白手套玩偶给他的寓意。她就是不想让白手套成为他心里的负担,牵挂,给他一只白手套,他以后就可以时刻见到它了。
最后,吴寒把自己和白手套的照片一起装进信封里,准备给他寄过去。那封信里,他猜到了她已经留起了长发,不如就让他看看,和想象中她的样子有何不同。还有,他之前的手机坏了,白手套的照片一定都没办法复原了,现在给他寄过去几张,也减轻些他的思念。
再次收到林煜寒的信,已经是快要放寒假的时候。
他很聪明,照着上封信上面写的地址,这次把信送到了她的学校。
当她在学校里收到一个陌生少年送来的夹着信的一大束花时,她内心的激动简直无以言表。
很多人在她的身旁欢呼,鼓掌,窃窃私语,羡慕这个收到花的女孩子。都说送花的一定是个温柔体贴的男生等等。
她喜欢的不是那种被人羡慕,被人注视的感觉,而是那种证明她不是单身,证明她有幸福的感觉。
只有那一刻,她才能真切感受到,她不是一个人。
找个安静的角落,吴寒打开了那封信。
信的第一句,就是一句抱歉。
吴寒,对不起,我暂时还不能和你见面!
你知道,我从来不会对你说谎,在时机还未成熟之前,我不能这样去见你。我要对你负责,我不能冲动,你懂的!
玩偶猫我收到了,不愧是你,竟然找到了另一只白手套。
同时,我也很欣慰,白手套没有被饿死!当然,这句算我胡说,有你在,它怎么会饿死。其实我更希望它是被你领走的,不过,它在婶婶那里也挺好。你那么忙,还要上大学,怎么可能一直陪在它身边?它在婶婶身边一定很幸福,因为婶婶最疼人,最会宠人,她一定尽喂它爱吃的东西,把它喂成大肥猫!哈哈!大白手套!
一个大字,不知要加多少层肥肉,哈哈哈……
吴寒,我房间里这盆腊梅开了,是我从市场淘来的一盆北方花卉品种。我很奇怪,它是感应到了北方的寒冷吗?怎么按着北方的时令就开了,现在屋里白天二十多度呢!它为什么静悄悄地就开了?
还有那几盆仙人球,它们也开花了,有的一株上开了好几朵呢!奶白色,花瓣嫩得要滴出水来,满屋子都是香味!
我这几天的乐趣就是它们了。
以前我不喜欢花,觉得那是女生们喜欢的东西,所以不论真花假花,植物还是饰品,通通都归为一类,反正都不喜欢。
现在,我改了想法!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因为我实在是无聊!
哈哈,你可能不知道,我爸卖了鼎夜,投资一个私人公司,很快就做起来了。而我终于摆脱了他的束缚,但代价就是替他出谋划策。你知道,我不能离开,我有很多事,新公司刚起步,需要技术人力,需要测试,都离不开我……
原谅我,最后还是没能争气,自己完成学业,搞出一番事业,而是依附于他的财力。
不过,很多时间我也是清闲的,比如现在,我有很多时间安安静静坐下来给你写信!
吴寒,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一直做梦,梦到和你手拉手走在回你家的路上,一起穿过十字街,走向远处……
吴寒,我好喜欢你长头发的样子!几乎和我想象的一样,文静了些,成熟了些,有了些大人的样子。
你的照片都被我收进了抽屉里,锁起来,想你的时候我就拿出来看看。其余的时间,你就住在我心里!
哈哈哈……
你又该说我油嘴滑舌了!
不过,我是真的想你。我比你想见我还要迫切,我更想见你!
再给我些时间,让我变得更完美些,我就会去见你!
这封信不长,吴寒很快就看完了,但它却比任何东西都暖心。
他果然很忙,边忙自己的事业便做恢复治疗。他好不容易啊!比起他来,我这点课业算得了什么?
不得不说,他长大了,或者说他一直都很成熟,一直在做大人的事,有自己的规划。
就像以前他们互相喜欢时,是他先改变自己,融入他们的环境,选择陪在她身边,等时机成熟。如今,还是他没有过度沉溺感情,而是理智分析当下环境与自身处境,选择适时而动。
他总会于绝望危难败局中寻得一线生机,努力让一切都变好,让所有人都得到期望的结果。
这是她永远也学不会的。
这是他的城府!
而越是这样的人,越值得去珍惜,因为他的棋比谁下的都精密。
相信,未来在他的筹谋下,一定会变得更好!
而她,此时的目标便是先做好自己,因为只有自己够优秀,才能对得起他,配得上他所有的付出!
寒假,吴寒刚下火车就感受到了小镇的寒冷。
不知她是赶上了一股寒流,还是回来的时候穿得太少了。回家之后,她喝了好几杯姜糖水才缓过来。
周至来看她的时候,她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不断打喷嚏流鼻涕,周至笑她半天。
临近过年,吴寒路过十字街的时候,突然看到地上洒满了纸钱。
她感觉很奇怪,回家还问了张秀芝这件事。
张秀芝问吴显瑞,哪知吴显瑞也不知道这事,猜测是谁家的爷爷奶奶寿终正寝了吧!
当时吴寒没有太过在意这件事,只是去商场新店帮忙的时候跟周至提了几句。周至总是混迹于老市场与新商场之间,认识的人多消息面也广,他对这事有所耳闻,说是镇上哪家的一个人死在了外地,尸体无法运回,就离了个衣冢,撒些纸钱给他引路,让他的魂能回来。
吴寒听了还替那个人感慨,说他命苦,客死他乡,死前都无法回来看老家一眼。
周至对此并没什么感触,及时转移了话题。他怕吴寒又多愁善感起来,平添忧愁,跟以前一样,见路上压死只猫哭唧不停。
大二下半年,吴寒照例收到了林煜寒的花和信。
信上说了他们的研究项目又有了新的进展,他很高兴,他们的距离又进了一步。
信里他给吴寒描绘了很多上海的景色,东方明珠,世纪公园,杜莎夫人蜡像馆,欢乐谷……他说有机会她一定要来看看,玩一玩,适当放松大脑,不要光顾着学习。
他还解释说,让吴寒不要生气,他不是把时间都花在了公司和游玩上,他是有事陪客户一起去的,要测试客户从治疗状态苏醒过来身体的各项应激反应,是否与常人有异。
他说他真的很忙,如果他有时间,他一定回去找她,带她玩上个几天,直到吴寒看他看到腻为止。
这封信,吴寒明显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他很高兴,落笔都有一种神采飞扬的感觉。
看样子他又恢复了不少,吴寒回信的时候也提到了这点,并由衷为他高兴。她还说道:“傻子,你能快快乐乐的就好,我会像你等我那样一直等你!你都在那么努力,做好当下的事,我也一样,很努力完成课业!很快我们就会在终点相遇了。”
这段时间,那个叫叶晨越的人突然跟她断了联系。对此,吴寒并没有什么感触。他就像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偶尔发个消息问候一句,在她心里,他还比不上江浩晨赵止竟,虽然他们的问候一年不见得有几次,但次次都比叶晨越的有分量。
杨非的朋友圈里,发的都是些课题论文之类,少有几件与生活相关的事,还是在抱怨食堂饭菜……
吴寒见他这么忙,都不忍心打扰。
周至时常与她聊天,问她在做些什么,放假前还会问准她回家的日期,去她家找她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