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冬中午一点,审判大楼四楼刑事法庭门前的楼梯平台上,身穿法袍的龚铮被面前怀抱卷宗的季怡看的不好意思,他目光看向季怡怀抱着的一摞卷宗,转移话题:“季法官,你们上午审的案子复杂吗?”语速缓慢,音声轻柔,像怕吵醒梦中人似的……
季怡青涩的目光这才从龚铮身上闪离:“哦……还好……”低低的嗓音难掩她一脸的娇羞,她眸子上蝶翼般的眼睫垂下,犹如相亲场上的羞赧,便羞涩地看向她怀抱的一摞卷宗,仍不忘瞥龚铮一眼,“诶,龚法官,你嗓音这么好,怎么没去参加院里的唱歌呢?”声音洋洋盈耳,却掩盖不住她脸上那一抹红的娇羞。
龚铮瞥目眼前的季怡妩媚动人,他目光躲闪,左手里的卷宗抬起:“这不在忙案子嘛。”声线偏低,“也就没去参加季法官组织的歌唱表演。”
他从未登台演唱,是一心扑在审判台上,每年他审判的刑事案子,位居第一;那些拒不认罪的被告人,在法庭上经过他公正审判的待遇后,律师会闭上为被告人脱罪的铁嘴;被告人会服判不上诉,还会在改造时,写信感谢他的拯救。季怡现在听了他这么说,眸底泛起仰慕之光,心里给他加了一分,情不自禁地赞叹:
“龚法官忙案子,没时间到舞台上展示演唱者的风采,而是在审判台上展现裁判者的‘风裁’。好难得啊!”
“应该的……”龚铮眸光幽深,不由感慨道,“作为法官就应该在审判台上公正裁判,才能展现我们法官公正司法的‘风裁’!”
“是的。”季怡动情地对龚铮说,“就像你的名字一样,也像你刚才对唱时唱的那样,是‘龚铮’为民展‘风裁’。”这时,楼梯间玻璃窗上透过来的一束束金灿灿斜阳,照到她面前的楼梯口上,出现一片亮光,犹如阳光司法,好像在印证她的话。龚铮也看到了,感到那片光亮还像舞台上的投影灯光,再次感慨:
“我们法官在审判台上审案子,就如同在舞台上演出,台下的旁听群众就像是观众,在观看我们演出。”低沉的语气凝重,“咱们在审判台上审判好每一件案子,老百姓就会感到他们像看了一台精彩的大戏,从中会看见公平正义!”
“对、对对!”季怡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满眼欢欣的眼神闪烁,“审判台就像是咱们法官的舞台,案子审判的好,老百姓才会为我们喝彩呀!”龚铮微微颔首,季怡莞尔一笑,眸子一转,笑着问道:“诶,龚法官,这大中午的,你才从法庭里出来,想必上午演的审判大戏一定很精彩吧?”
“唉……”龚铮摇头叹气,他满眼目光幽,“差点演砸了……”
“哦……”季怡秀眉微蹙,“怎么讲?”龚铮眸色深沉,瞥了季怡一眼,这才回话:“上午审判到最后,京城来辩护的女律师才提出公诉书里指控女被告人的另一个罪名有错……”
“啊——”季怡小口张大,目光错愕,“开庭时女律师咋没提出啊?”她眉宇间的问号重叠,“对了,是啥案子?”
“是鑫土集团业务员挪用货款案……”
“啊——原来是鑫土集团穷经理家外养花案呀……”季怡瞪眼叫道,打断了龚铮的话。
龚铮顿时目光诧异,不明白眼前的季怡怎么知道这个案子,便笑着反问:
“诶,季法官,不会是上午我们四楼的法庭审判,传音到你们五楼的法庭吧?”
逗趣的声音诙谐又风趣。季怡小脑袋一歪,目光清纯地看着龚铮,甜甜地说笑:“不需要传音,也不用听墙角。”然后她晃着怀抱的一摞卷宗,笑语晏晏,“鑫土集团女总是本姑娘的闺密呀,可想而知嘛。”
“噢……也是的。”龚铮目光思索,他头点点,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便朝面前的季怡微微一笑。
季怡跟着笑了笑,她忽然觉得在龚铮面前说鑫土集团女总裴佳是她的闺密不妥,不是啥防火防盗防闺密,而是感到她一个法官和鑫土集团女总是闺密,会让龚铮去猜想,也就不提裴佳还是她大学同学的事,于是她回到前面的话题上,继续问道:
“唉,龚法官,你刚说女律师在法庭最后才提出发现公诉书里指控女被告人构成职务侵占罪的罪名有错,难道是后发制人?”
她问的随意,龚铮看了季怡一眼,他目光思忖片刻,然后头点点:“嗯……法庭上辩论,是唇枪舌剑,犹如看不见的刀光剑影。”语气凝重,接着说出自己的看法,“女律师在法庭最后才提出指控女被告人构成职务侵占罪的罪名有错,的确是后发制人,属于法庭辩论技巧。”
“看来……”季怡眸敛敛,也说出自己的看法,“看来京城来的女律师能言善辩,是个玩手段的个中翘楚。”
“怎么说呢……”龚铮眸子转了转,“当手段达到目的并证明其合法性,就是技巧。”他口气温婉地表明自己的观点。
季怡听了后,她微微颔首,觉得龚铮的观点颇有哲理,就不再多说,而是满眼欣赏的,眸光看着眼前的龚铮。龚铮浅浅一笑,接着说:“上午审判时,京城来的男律师在法庭上很少发话,女律师倒是把辩护技巧演绎得淋漓尽致。”
“不会是人家女律师想引起龚法官的关注吧?”季怡嘴角噙笑,面对龚铮腼腆地侧脸,她不说笑了,又抛出问题:“对了龚法官,女律师最后才提出指控女被告人的另一个罪名有错,公诉人当时啥反应?”
“人家女律师根本没有给公诉人反应的机会。”龚铮头摇摇,苦笑一声。季怡秀眉微蹙,一脸不解地看着面前的龚铮。龚铮眸色深沉,如实地道出:
“当时,我刚宣布法庭回到前面的程序,人家女律师接着抛出提前订了中午一点五十分返京的机票,让我一下子也没反应过来。”
“哦,是太突然了。”季怡目光错愕,然后嘴角勾勾,“这女律师刚提出指控罪名有错,接着就想走人,简直就是在玩辩护技巧。”龚铮笑着没言声,季怡微微皱眉,眉宇间又生出一个新问号:“法庭不知道人家女律师们提前订了中午返京的机票吗?”
“不知道。”龚铮面有难色地点点头,“昨晚我在制定今天上午的审判预案时,是没有考虑人家京城律师的行程时间。”低沉的语气带着自责,“是我考虑不周,更不该出现‘拉堂’……”然后他头微微低下,楼梯间玻璃窗上的一抹斜阳照到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在他眼底落下一片阴影。
季怡知道龚铮是在反思,便宽慰起来:“庭审瞬息万变嘛。”音色轻柔,“我们上午的案子定在九点开庭,八点多时,原告打来电话,说从南岩县来的路上班车爆胎。”龚铮这才抬头,凝神地看着季怡。季怡一脸深沉,眸敛敛,接着说:
“我和钟庭长提前考虑到原告在一百里外,才定在九点开庭,却没想到原告在来的路上出了那特殊情况。”语气深沉,“想到老百姓打官司不容易,就没有取消庭审,而是等到快十点原告来了才开庭,也是开庭到快中午一点才宣判。”
龚铮听季怡这么一说,他目光里流露出仰慕之情:“你和钟庭长上午要是不‘拉课’,下午就要再开庭。那样,原告大老远从南县来,今晚就有可能回不了家,在州江吃住就要多花钱。”
“就是考虑到这些才‘拉堂’的。”季怡小脑袋点点,“为的就是减少老百姓打官司的支出,也免得老百姓为打官司的事焦虑。”言由心生,她道出老百姓打官司的苦衷和心声。龚铮微微颔首,满眼欣赏的目光看着季怡。季怡莞尔一笑:“所以嘛龚法官就别为上午审判‘拉堂’的事自责了。”
“你们‘拉课’的情况和我‘拉堂’一样。”龚铮脚尖在楼梯平台上蹭蹭,“我的是昨晚做的审判预案没做到家。”然后抬眸,脸上挂着自责,“我回去得好好反思一下。”
“龚法官对自己苛刻要求,是追求白玉无瑕啊!”季怡由衷地赞叹道,她眸底闪烁着崇拜的目光,感到面前的龚铮简直就是君子如玉,心里又给龚铮加了一分;她不想就这样结束话题走人,认为现在是大中午,而且审判大楼这四楼法庭的门口就他俩,是个很好的交流机会,于是她眸子一转,小口微张,换个话题问:
“前面说人家京城律师提前订了今天中午从州江返京的机票,是人家事先知道龚法官你们今天上午审的案子要当庭宣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