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拿啥还？这些够不够？”张诚淡淡道。

　　他甩出去的这把毛票差不多有小一百，剩下都被他放开藏在内裤还有鞋底了。

　　饶是如此，也足以惊掉在场村民们的下巴。

　　要说没见过钱吧，家家户户都还是攒的有一定积蓄。

　　但这要看是谁了。

　　张诚，十里八乡著名二流子，秕糠榨不出油的家伙，冷不丁拿出这么些来。

　　任谁都得惊一下。

　　“偷的！肯定是偷的，就凭你打的那头野猪，哪能卖这老些？”杨秀梅缓过脸上的肿胀，操着漏风的嘴说道。

　　还真别说，这话说到不少人心坎上了。

　　地上这些票子，哪怕是毛票也起码小一百，这家伙不偷不抢怎么可能弄来这么多？

　　就连李小可脸色都跟着变得煞白。

　　自己媳妇都不信，外人就更不信了。

　　“傻逼，你去偷一个我看看，就咱这地界要是丢个百八十的，早闹翻天了。”张诚冷笑道。

　　大家一愣，这话也有理。

　　百八十可不是小钱，要是真丢了，那可是局子都得炸了。

　　那这钱是咋来的？

　　他们心里有疑惑，但当着张诚的面，不好问出口。

　　张诚自然看得出村民们的好奇，知道这事不解释明白，保不准要传成什么样。

　　一个不好，甚至可能把公安给招来。

　　“我是帮国际友人在镇上卖香蕉，人家给的奖金。”

　　“美洲特产黑美人香蕉，国际上得了金奖的，本来是要往俄罗斯运，一斤起码一块，但运输上出了点问题，只能就地售卖。”

　　“我这人热心肠啊，看到人家车子抛了锚就过去问需不需要帮忙，听到这事那指定得搭把手，带着人家到镇上卖香蕉，一斤三毛钱，那家伙都抢疯了，完事儿人家临走给了我一百块酬谢，我卖了肉又买了点东西还剩个大几十，回来就是要还大家的。”

　　“美利坚知道不，知道用英语咋说不？我教你们，乌拉！乌拉！”

　　张诚绘声绘色地把自己在镇上卖香蕉的过程，经过一番掩饰和美化复述了一遍。

　　听得众人是如痴如醉，尤其是前者嘴里偶尔冒出来那跟国际友人学的鸟语，听着就像外国话。

　　李小可看着自信开讲的张诚，甚至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人是自己丈夫？

　　依稀记得，对方刚追自己的时候，貌似嘴皮子确实这么溜，不过后来动手就多过动嘴了。

　　“你还挺能胡吹，国际友人？再编玄乎点，你咋不吹上天呢？”杨秀红是一个字儿不带信的。

　　就张诚那德行，她作为邻居再了解不过，不坏事就算了，做好事？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镇上就那么大点地儿，不信回头你们自己打听打听不就知道了。”

　　张诚轻笑一声，他才不会陷入愚蠢的自证。

　　至于什么狗屁打听，除了真想咬人的狗，哪个不是只叫唤两嗓子，谁又真的会去呢。就算真有人去了，现在镇上传遍的，那也和他说的对得上。

　　他从怀里掏出之前特意留下的香蕉，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本来在这地界，香蕉这种水果就稀奇。

　　何况还是黑得跟碳似的，真就头回见。

　　一个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黑香蕉，眼瞅着张诚给拨开了皮，露出里面白嫩的果肉，然后塞到了李小可嘴里。

　　“小可，专门给你留的，吃吧。”张诚说道。

　　后者迷迷糊糊咬了一口，咽下去，只觉得口齿都留有香甜。

　　紧跟着她赶忙摇摇头：“你跑了一天，你吃。”

　　“我给国际友人帮忙的时候，就偷吃过好几根了。”张诚说道。

　　这下村民们信了九成。

　　第一，这事儿确实好打听，张诚要是撒谎一戳就破，第二，人家说得有鼻子有眼，细节挺到位，再加上偷吃就更生动了。

　　“咳咳，我早就说吧，张诚不是不还粮的人，你们还非要过来。”

　　“我也不想，是杨秀红两口子撺掇的。”

　　“张诚啊，以后再有这好事儿想着乡亲们，我们也可以去搭把手帮忙。”

　　村民们在意识到张诚有钱还粮后，立刻就变了副面孔。

　　底层人惯来是捧高踩低，眼看张诚有翻身的架势，说两句好话又不费啥。

　　张诚见状，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这第一关算是过了，至少把他的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给解释清楚了。

　　不然这乡里乡亲的，谁家煮块肉都能闻得见，他要是穷人乍富，保不齐要引来多少双眼睛盯着。

　　不过这仅是第一步，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他把回来路上定好的下一步洗白人设，给提前实施了。

　　“我承认，我张诚以前确实不是东西，对不起我爹妈，对不起小可，多亏了诸位叔叔伯伯，婶婶姨姨的帮衬，这个家才勉强撑到现在。”

　　张诚语气真诚，他是剖开心窝跟大家道歉，“但是，从今天开始，咱作为一个老爷们儿就得支棱起来，不会再吊儿郎当下去了。”

　　没错，浪子回头金不换，就是他要营造的人设。

　　往后在这长白山下混，跟乡里乡亲的关系得处好，朋友多多的，敌人少少的，才能走得更长远。

　　再加上他前世攒了一辈子的懊悔，放在此时更显得情真意切。

　　村民们哪怕觉着这家伙可能就三天热度，也不禁叫起好来。

　　只当是看大戏了。

　　“接下来，还粮！”

　　张诚下一句话，彻底引爆了气氛。

　　千言万语，都不如给钱来得痛快。

　　眼瞅村民们围在张诚身边，一个个上前攀谈着。

　　杨爱军哪还不知道这回是压不住张诚了，反而让对方趁着这个机会揽了不少印象分。

　　他阴沉地扫了张诚一眼，扭头就走，连自家妹子都不管了。

　　杨秀红见这情形，跺了跺脚，就要回自家院子里去。

　　“站住，你跟杨爱军到底有没有那事？”

　　于青喊住杨秀红，左顾右盼了一下，低声质问道。

　　张诚说一次他不信，这第二次就有点感觉头顶发绿了。

　　“你他妈怀疑老娘偷人？信那小瘪犊子的，不信我？于青，我跟你拼了！”

　　杨秀红挨了一巴掌，原本就憋了一肚子气，听到于青这话，顿时扭打了起来。

　　这边的乱状丝毫不影响另一边的热闹。

　　村子好久没这么喧闹过了，不少人一时间都有些不适应。

　　他们隐隐感觉到村子在潜移默化地发生改变，而这个源头，显然是浪子回头的张诚。

　　只是这个改变，没人分得清是好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