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初时分，约好了的人却还没有到。玉锦兮最烦这种迟到的人，干脆把其中一口袋拉开了口子，摆在身前吆喝着售卖。还是论个卖，十文一个。

　　她还不让人家挑，只随手在口袋里拿，大小不拘。有人说她这样不好，她便拿着自家没有秤来搪塞过去。

　　居然就有个菜贩子拿了自家的秤来，让她按斤卖给他。论斤就论斤，一百斤以上的按三十文算，零卖的按三十五文算，没有带秤来的，按个算。

　　大家都觉得新鲜，没听说卖东西的人不带秤，反而要买东西的人带的。

　　玉锦兮便道：“我也没法子啊，这是昨儿有人要的，说好了卯初到，这都卯正了也没来。这么沉的东西我也搬不走，可不就只能随便卖了？谁还要？没人要我可就走啦，还有大客户等着我去送货呢！”

　　立刻就有人喊：“我，我要，呃，你还有多少啊？这也不够一百斤了吧？”

　　玉锦兮看看，可不，刚才那个菜贩子一个人就要了一百斤去，如今她只剩下半口袋了。

　　她干脆道：“五百斤以上，我都给送货上门，您自家备了秤就是。要是要的少，今天自然是不成了，得看明天还有没有剩下的，若是有，我便还来出摊儿。若没有，就没办法啦！”

　　装模作样地掰着手指头算：“拉了上万斤来，如今只剩下三千八百斤了。”

　　那位立刻急了，道：“我要五百，不，八百斤！”

　　玉锦兮：“成，卖给谁都一样。大哥您家住哪儿啊？我收了摊儿就给您送去。”

　　那位立刻欢喜地报了自家地址，玉锦兮重复了一遍道：“成，我记住了。大哥您回家等着吧，准备好秤和筐啊。我这儿就几个空口袋，一堆人等着要呢，我得赶紧给送货，家里人还得等着我拿空口袋回去装的。”

　　就有一个声音在人群后头酸酸地道：“你不是说在码头求了半天，人家才匀给你几个的吗？怎么今儿就有上万斤了？”

　　玉锦兮从人缝里望出去，看到了昨天在酒楼门口吆喝客人的伙计，不由气道：“你这伙计太不地道，白吃了我的橙子还来捣乱。我勤快能干，那客商雇了我给他卖货怎么不成？！让你这么一说，我倒成了小人。呸，早知道这样，就是喂狗也不给你吃，你个白眼儿狼！”

　　订了货的那位急道：“你跟他计较什么？这也没多少了，你也别卖了，一气儿给我就成了。快些，我在家里等着你。”

　　却有人不干：“不成，我还要买些回家的，我家娘子如今害喜，正愁没有好果子吃呢。”

　　玉锦兮对着人家贺喜：“一看您就是个疼娘子的好相公，过几个月后定是个疼儿子的好爹爹。”

　　那人喜笑颜开：“借你吉言，给我来十个。”

　　玉锦兮数了十个给他：“给您，特意给您挑的大个儿的！”

　　那人更是喜欢，递了一个大钱给她。

　　又有人着急要买，几十斤橙子不够卖的，很快就卖了个干净。玉锦兮跟人保证，若是还能剩下些，明日还会在此出摊，人群这才散去。

　　玉锦兮笑眯眯地收拾空了的口袋，还是卖这种稀罕东西好，供不应求，省事多了。想起上一世自己在京城早市上的经历来，简直如出一辙！

　　我真能干！

　　她在心里夸着自己，手里有了铜钱，想着还是要买杆秤才好，总不能老是这般按个头卖。这橙子大小不一，跟她空间出产的可不一样。

　　这两天她把吃出来的夏橙籽全都留了下来，在空间里开了个苗圃种下去了，最早的那一批都已经发了芽，数一数也有几十株了。

　　等这一批小苗长成，她空间里就有自己的橙子出产啦。空间所出的农产，品质不知道比外头的强多少！

　　她哼着小曲，把两个空口袋卷好了夹在腋下，准备去找个面摊子吃顿早饭。炒肝包子豆腐脑儿油条，想想就要流口水了。

　　她这里刚走了几步，就听到后头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你站住，说你呢，卖橙子的，你站住！”

　　玉锦兮无奈地回头：“咦，是你啊？你叫我？！”

　　丫头穿的还是昨天那一身衣服，后头还跟着四五个壮汉，有的搬了筐，有的驮着杆大秤，还有个是赶了车的，面色都不善地看着她。

　　丫头气呼呼地道：“你不是说在这儿等着我们的吗？橙子呢？”

　　玉锦兮冷笑一声：“哟，你倒有理了？看看天儿，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们迟到了一个时辰！怨谁啊？”

　　丫头有些语塞，虚张声势地道：“那不是，那不是我们家想要的多，这才耽误了吗？”越说越觉得有理，指着自己旁边的人道，“我一大早就前后院的跑，求爷爷告奶奶地这才找够了人，连早饭都没顾上吃，你还，还不等我们……”

　　说到后头已经带了哭音，干脆就蹲在地上大哭，看来是委屈狠了。

　　玉锦兮见不得这个，叹了一口气也蹲下身子劝她：“成了，你别哭了，我还有橙子呢。你们家要多少？”

　　丫头一顿，抬头泪眼婆娑地问：“真的？”

　　“真的！还剩下三千斤呢，足够你家要的了吧？”

　　丫头破涕为笑。

　　玉锦兮无语望天，明明是自己占理，怎么反而要自己安慰她的？！

　　丫头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擦擦眼泪：“那你家住哪儿？我们跟你去。”

　　她没家。

　　玉锦兮又叹气，也跟着站起来道：“罢了，你这要得急，家里哪里有这么多家伙装？都在露天地里堆着呢。我家胡同窄，你这马车也进不去，只能在胡同口等着啊。”

　　丫头点头：“嗯，我们等着。”

　　玉锦兮想想，指着昨天自己从空间里出来的那条偏僻胡同道：“就在那边的油壶嘴儿胡同，你们在胡同口等着吧，我家去叫人装。对了，把筐给我吧，你们要多少斤啊？”

　　丫头：“啊？你一个人成不成？我们搬了二十个筐来呢，你搬得动吗？”

　　玉锦兮叹道：“多搬几趟就成了。我家里就一个妹妹，还是个生了病的，不能见生人，大不了我辛苦一下，你们在外头接着就成了。”

　　丫头顿起同情之心：“她生了什么病啊？怎么连人都不能见呢？”

　　玉锦兮就随口胡扯：“脸上的毛病，大夫说了不能捂着，就连个幕篱也不能戴，这才不能出门的。好在那大夫有本事，说是过些日子就好了。”

　　丫头更同情了：“真可怜，我们不去，就在胡同口等着，免得她看见有人在，心里不自在。”

　　玉锦兮谢过了她，到了胡同口，有人搬下筐来，她来回了几趟搬进胡同去，这条胡同最大的好处是进去没多远就有个拐弯儿，拐角处还有个井台，她只需要把筐放在井台下头就成了。

　　盘算着时辰，最重要的是没有人经过的时候，她借着井台的遮挡，一口筐一口筐地放橙子。为了让胡同口等待的人放心，等满了几口筐之后，还把它们往外拽了拽，能让人家看到。

　　等待的那些人便继续放心地等着，等到她在拐角的地方招手了，这才进去把筐搬出来。

　　丫头还好奇地找了找：“小哥儿，你家住哪里？”

　　玉锦兮答非所问：“别找啦，我妹妹早就回去了。要不是她回去，我也不敢让你们过来不是？”

　　一筐橙子不少，一个壮汉把自家带来的一根绳子从两边筐的提手之间穿过去，中间打个结，挂在了秤钩上。又拿了一根粗木棒，从秤杆上系着的一个绳套穿过去，两个人抬了。其中一个按照估摸好的斤数挪了挪秤砣，等那秤杆保持水平了，看了看斤数。

　　又称了空筐刨去毛重，对着她道：“这一筐是四十九斤半，就按着五十斤算。一共二十筐，便是一千斤。按一斤三十文算，那就是三万文，也就是三百个大钱。小哥你数数对不对？”

　　直接从马车里拽出一个大荷包来，里头是几十串大钱，每一串都有十枚大钱，数了三十串来给她。

　　玉锦兮就一五一十地数了数目，觉得自己占了便宜，不好意思地道：“不能让你们白跑，我家里还有些零散的，你们且等等。”

　　跑回拐角拿了一篮橙子出来，稍带片刻后又跑回来，将那篮橙子又往几个筐里各放了一些，把篮子倒空了才罢手。

　　那些人见她一点儿便宜也不肯占，对她倒是起了些好意，打过招呼之后，赶着车离开了。那丫头还多说了一句让她赶紧回家陪妹妹。

　　玉锦兮苦笑着应了，见他们都走了，自己回到拐角处进了空间，直奔别家而去。

　　原身应该是有堂妹的，可惜她不是真正的玉锦兮，在这个时空，别说亲人了，她连个熟人都没有。

　　这具身体被那个秦氏灌了虎狼之药，是不可能成亲生子的，这辈子，她是没有办法在这个地方拥有自己的亲人了。

　　听着就觉得心酸，玉锦兮同情了自己一把，然后又把精力放在如何把剩下的橙子给卖出去的事情上了。

　　没有秤实在不方便，好在今天还好，都跟人家说好了的。她如今手里也有了些钱，买杆秤容易，等这家的八百斤送完了，再去买杆秤好了。

　　好在她手边还有些空口袋，她在空中飞着好找地方，捡了个长满荒草的院子落下出了空间，一个空口袋拿出来，把橙子尽数装进去，扎口，收进空间，再来一个。

　　如是三番之后，十来个口袋就装满了。那人要八百斤，她这一口袋差不多就是一百斤的样子，到时候一一称了便是。

　　那人家倒是不难找，她一路上问着人找了过去，见那人家的大门大开，还对着人来人往的胡同，就有些犯难。这个不太好往外折腾橙子啊！

　　算了，这笔钱不能省！

　　她转身去了路上看到的一家车马行，付了一千文的押金，花了三十文雇了一辆驴车来。为了遮掩，特地要了个有车棚子的。

　　那头驴不像个健壮的，玉锦兮怕它累出个好歹来，只赶了空车前去，到了那人家门口才把橙子放进车里，只见那驴子的腿抖了抖，又抖了抖，好歹撑住了没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