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姐儿很喜欢和灿姐儿在一起玩儿，一直到快黑了才回来，还拿着三少奶奶送给她的东西。

　　玉锦兮负责出主意，绿水负责动手，已经把羊肉切好了手指肚大小的块，拿调料腌上了。青山手巧，还按照玉锦兮的嘱咐砍了一根竹子，和客路一起削竹签子。

　　行舟回来的时候就特别奇怪：“弄这个做什么？”

　　青山兴奋地道：“少爷说了，明天带咱们出去看花，带了东西在外头吃。”

　　“用这个捉鱼？”行舟拿起一根竹签子来，“这么细，捉得到吗？”

　　“不是，是串了肉去烤的。”

　　行舟更奇怪了：“厨房不是有铁签子吗？”

　　“少爷说那个不如竹签子好。哎呀，你别问了，没事儿就过来帮着打磨，少爷说要做好多呢。”

　　行舟便道：“等我一会儿，珍小姐还带回来的有东西呢，我得给少爷送去。”

　　“那你快去快回。”青山头也不抬地道，手里利落地把一根竹条劈成两条。

　　行舟就掏了掏怀里的东西，叹了口气，去找玉锦兮了。

　　“这是给珍姐儿的？”玉锦兮正在逗珍姐儿说话，问她今天在三妹妹那里玩儿了什么，见行舟过来说三少奶奶给珍姐儿还送了双鞋子，便接过来问。

　　行舟低声道：“是。”

　　玉锦兮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是怎么了？在外头受气了？”

　　行舟抬起头来，欲言又止，见玉锦兮关心地望着她，一跺脚道：“少爷，我说了吧。这是大少奶奶给珍姐儿的。”

　　玉锦兮明白了：“是不是三少奶奶去把大少奶奶请去的？”

　　行舟便点了点头。

　　玉锦兮反过来安慰她：“大少奶奶是珍姐儿的生母，想孩子了也是正常的。咱们住在前院，大少奶奶平日见不到孩子。三少奶奶应该也知道这个，所以才去请的，无妨，不必放在心上。珍姐儿见了大少奶奶可高兴？”

　　行舟别扭地道：“高兴自然是高兴的，还和大少奶奶一起睡了午觉呢。”

　　怪不得一待就是一天。

　　玉锦兮笑道：“无事，以后大可以多去几回，多一个人疼珍姐儿，多好。”

　　行舟倒没想到玉锦兮如此大方，想来少爷们的心胸，总是比困于内院的少奶奶们强一些的，便转忧为喜，应了一声。

　　玉锦兮便把大少奶奶送来的鞋子拿起来看，见粉红色的鞋面上绣了大红的蜀葵花，还有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十分漂亮，便笑着问珍姐儿：“珍姐儿喜不喜欢？”

　　珍姐儿一直紧张地听着玉锦兮和行舟之间的对话，见玉锦兮问她，眼睛亮亮地大声道：“喜欢！”

　　“那咱们就换上好了，明天穿着出去看桃花去。”玉锦兮笑，行舟过来帮着珍姐儿换鞋子。

　　谁知那鞋子好看是好看，却是小了些，行舟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鞋后跟提上，珍姐儿立刻就喊脚疼。

　　玉锦兮一看那鞋面都被珍姐儿的小脚丫挤得鼓鼓的了，急忙把鞋子给她脱下来，珍姐儿这才不喊疼了，惋惜地看着这双漂亮的新鞋子，穿不上呢，是娘亲手给她做的呢。

　　玉锦兮也觉得惋惜，鞋子这种东西和衣服不一样，短了还可以加个边什么的凑合一下，这个却是不能穿了。

　　“没关系，是珍姐儿长得太快了，伯娘定然是拿着你以前的鞋子做的，这才小了。等过两天，让行舟姐姐给拿了珍姐儿现在的鞋样子送去，就好了。”玉锦兮安慰珍姐儿。

　　珍姐儿善解人意地点点头：“爹爹，这双鞋我可以留下吗？”

　　“留下好了，放在你的箱子里。”玉锦兮道，一双小孩子的鞋又不占地方，就当给珍姐儿留个念想好了。

　　珍姐儿就拉着行舟去放鞋子，还要去找绿水要她如今穿的鞋样子，好去给大少奶奶送去，让她能做出自己能穿的鞋子来。

　　绿水笑着应了，说等后天就去送。

　　珍姐儿问：“为什么不是明天送？”

　　绿水笑：“因为明天，少爷说要带我们出门看花啊，还要放风筝呢。”

　　珍姐儿也欢呼起来，晚上就催着大家早早地去睡觉，要不然明天早上就起不来了。那些花等不到他们去，该伤心了。

　　大家啼笑皆非，却都十分配合地早早回屋就寝。第二天果然起了个大早，赶了车到城外去看花。

　　路过一处枝叶婆娑的大园子时，行舟叹道：“这里就是香园啊，说香园里头种了许多牡丹呢。”

　　玉锦兮：“谁家的园子？外人能进吗？”

　　绿水道：“就是城南王家的园子，每年到了牡丹开的时候，都会开园门让大家进去看的，只些须给几个钱就是。”

　　玉锦兮便允诺道：“好，等牡丹开了，咱们再来。”

　　大家都格外地高兴起来，等到了城外的桃花矶，见游人如织，也不嫌挤，高高兴兴地下来走路。

　　玉锦兮才不想跟他们挤，让他们几个自己跑着玩儿去，只抱了珍姐儿坐在车辕处慢慢地由着青花骡子往前踱步。

　　行舟和绿水这两个如放出笼子的小鸟，见什么都新鲜，周围的小摊子又多，卖玩意儿的、卖吃食的什么都有，玉锦兮向来又是个大方的，临出门的时候一人给了一吊钱的零花，便买了零零碎碎许多东西。

　　玉锦兮就笑：“拿着不嫌累手吗？放在车上。”

　　两个人就把手里乱七八糟的荷包油布包什么的放在车上，然后再去买买买。

　　客路和青山看得直摇头，一边找合适的野餐地点，一边还得看着她们俩别丢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平缓的草地尚且没人占据，客路和青山急忙把车赶过去卸了，玉锦兮一样一样地从车厢里递给他们东西，他们也就装着看不出来似的，把烧烤用的炉子、十几斤炭、一个大大的食盒、几个大风筝、还有一张小桌子和几个小凳子摆在了草地上。

　　草地边上有几株开得正灿烂的桃花，正适合他们这样带着孩子的人，一边野餐一边赏景，还可以在草地上放风筝。

　　客路是有经验的，对玉锦兮道：“少爷，咱们先放风筝吧，这地方好，怕是一会儿就有别人来了。”

　　玉锦兮无可无不可，反正她是陪孩子玩儿的。

　　珍姐儿一听说要放风筝就已经两眼放光了，蹦蹦跳跳地要去放。

　　客路就去陪着她放风筝，行舟和绿水也终于买够了，跑过来跟着整理东西，在桃树下支起炉子来。

　　玉锦兮一拍脑门：“差点儿忘了。”

　　出来野餐，没有野餐垫怎么成？这么好的草地，铺上去多合适。等会儿珍姐儿玩累了，还可以在上面躺一躺。

　　车厢里便又多出来一大块毡布，还是她在欧洲的时候顺手买的呢，当时想着就是野餐用的，果然派上了用场。

　　不过为了美观，她还是在毡布之上又铺了层干净的蓝格粗布。珍姐儿扭头看到这个，连风筝都不放了，跑回来立刻坐在了上头，玉锦兮又把小乖递给了她。

　　几个下人都扭头装没看见，少爷您也差不多一点儿，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可咱们上车的时候，小乖明明没带着。

　　好在玉锦兮也是知道收敛的，觉得这样好像也该差不多了，便也盘膝坐在垫子上，逗着小乖玩儿。

　　陆陆续续便有其他赶了车的人家来，见他们选的这个地方不错，便也在草地边缘找个地方落脚，把草地中间让出来给孩子们玩耍。

　　珍姐儿甚至还结交了两个小伙伴，都差不多是五六岁的孩子，一见小乖就挪不动步子了。

　　玉锦兮就嘱咐行舟：“给珍姐儿烤的羊肉串，别再加调料了。”

　　行舟紧张地点头，不停地转着手里的肉串，生怕烤糊了。

　　玉锦兮失笑，自己上手烤了几十串，洒了辣椒面、盐和孜然，加上肉本就是腌了一晚上的，吃起来外焦里嫩，香辣逼人，引得别处的人不断地往这边看。

　　时人讲究个礼节，玉锦兮便让客路青山拿了些给送去，人家便用自家带的点心小食等回礼，也不必通报自家名姓，只在离开时点头示意而已。

　　只有给珍姐儿的小伙伴们送去的时候，要多说几句，免得人家不放心，不敢给自家孩子吃。

　　珍姐儿和小乖是一个待遇，吃的都是没再加调料的，自己吃一块，咬下来喂小乖一块。那俩孩子也有样学样，到最后小乖都吃饱了，他们还没吃够。

　　玉锦兮无奈，又烤了几串给他们，又哄着吃了些别的，吃饱了乖乖坐着和小乖玩一会儿，再去草地上跑跑放风筝。等他们玩累了，也该回家了。

　　这一天便十分圆满。

　　春天正是风景好的时候，玉锦兮最近又闲来无事，便时不时地带着满院子的人出去溜达，闲得连三老爷都看不下去了，委婉地提醒玉锦兮是不是应该去庄子上看一看。

　　玉锦兮微笑：“父亲放心，孩儿昨日刚去过。”

　　三老爷不好说话了，心里却在腹诽你昨天根本就没出门，下人们说你连双泉院都没出！

　　可这话不能说，要不然儿子还以为自己监视他呢。玉鑫多无奈地叹口气，随便他去了。

　　反正他也不娶媳妇，又能挣钱，没人管着，可不随便玩儿嘛！

　　到了十五那一天，又是该去信本院给老太爷老太太请安的时候。昨天晚上行舟就提醒了玉锦兮，说香园的牡丹开了，少爷您看咱们还去不？

　　那是自然要去的，只是香园不同别处，烧烤架子就不适合带了。不过香园就在城里，大不了在外头买些现成的食物便是。

　　玉锦兮就早早地带着珍姐儿去给老太爷老太太请安，本想速战速决，谁知道玉老太爷逮住她问了许多生意上的事，想来是见她终日无所事事看不过眼了。

　　玉锦兮见珍姐儿跑去和灿姐儿嘀嘀咕咕说得开心，便放心地跟玉老太爷说了自己铺子里的生意，着重说自己以前出海认识的朋友，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可以弄来新鲜的菜蔬瓜果，是个极安稳又能挣钱的好生意。

　　玉老太爷怀疑地看着这个故作玄虚的孙子，眯起眼睛问：“果真如此？”

　　玉锦兮眨眨眼睛：“自——然。”

　　玉老太爷便懂了，轻哼了一声道：“倒也罢了，莫要太招摇。”

　　玉锦兮笑道：“是。孙儿也就是这几天能偷些闲，过一阵子怕就要出去几天。”快到了收橙子的时候了呢。

　　玉老太爷点头：“那便罢了。”

　　挥手让儿孙们都散了。

　　玉锦兮磨蹭了几步，见大少奶奶也特意放慢了脚步，一双眼睛始终放在珍姐儿身上，便知道她舍不得女儿。自己慢慢地往前走，只让珍姐儿和灿姐儿手拉手地出来，一边走还一边继续叽叽喳喳。大少奶奶和三少奶奶慢慢地跟在后面，并不去打扰这对小姐妹。

　　只是出了信本院的院门，便要和大少奶奶分道扬镳了。大少奶奶嘴唇翕动，却连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要说什么。

　　玉锦兮牵了珍姐儿的小手，微笑着道：“我们父女俩今日想去香园看牡丹，想带些点心。小弟多年未归，也不知道这城中如今哪家的点心做得最好。大嫂三嫂可能指点小弟一二？”

　　大少奶奶感激地道：“天香楼的点心好，他们家的蝴蝶酥是珍……真好吃。就在香园大门边上，甚是好找。”

　　珍姐儿点头：“对，就是天香楼。”

　　玉锦兮低头笑她：“你这小丫头，现在想起来啦？今儿早上问你，就记得蝴蝶酥，别的什么都不记得。”

　　珍姐儿冲着她嘻嘻地笑。

　　大少奶奶见女儿仍然一派娇憨之气，心中又欢喜又酸涩，又道：“天香楼除了蝴蝶酥，还有许多别的点心小食，六弟不妨多买些尝尝。只是如今正是赏牡丹的时候，怕去晚了人多不好买。”

　　玉锦兮道：“这个好办，我们不捡着饭时去，早些去就罢了。嗯，咱们再带着大垫子，到时候找块草坡铺了，接着坐在上面吃东西可好？”

　　珍姐儿大声道：“还要带着小乖！”

　　玉锦兮见她欢喜无限，自己也觉得心中暖暖的，对她允诺：“好，带着小乖。咱们多买些，不光买点心，只要是好吃的，咱们都买来。”

　　珍姐儿为难地问：“咱们怎么知道哪个好吃，哪个不好吃？”

　　玉锦兮做思考状：“这个好说，咱们今天买几样，明天买几样，后天再买几样，总有都买完的时候，每样都尝一尝，不就知道哪个好吃，哪个不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