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锦兮花钱给三房脱籍的事情瞒住了三房其他人，却瞒不住双泉院的下人，五千两银子原本是存在她空间里的还好说，可给知府林大人的那些礼物，却是从双泉院里拿出去的。

　　行舟后悔死了，怯怯地来找玉锦兮赔罪。

　　“少爷，都怪奴婢，我要是不给姑奶奶送东西就好了，也免得少爷又搬了许多过去。”

　　玉锦兮笑：“傻丫头，你有什么错？给姐姐送东西是应该的，后头的事情也怪不到你身上。放心，你家少爷吃不了亏。”

　　行舟还是不敢相信：“真的啊？”

　　“真的。”玉锦兮笑道，“你有这后悔的功夫，还不如想着怎么把银子赚回来。”

　　行舟委屈地道：“奴婢不会赚银子啊，少爷大老远的才带回来那些东西，一下子就少了好多。”

　　玉锦兮给林德田的礼物其实并不多，但客路前两天出去了一趟，回来说少爷带回来的西洋物事已经开始在铺子里卖了，一个巴掌大的玻璃镜子就要价二十两银子，还被许多人抢着买，几乎都要卖断货了。

　　行舟瞪大了眼睛：“那少爷给林大人送去的那面半人高的镜子，要是在铺子里要卖多少银子？”

　　客路嘴角耷拉了下来：“三百两。”

　　行舟就傻了，颤巍巍地问：“那，那酒呢？”

　　客路道：“酒根本就没在铺子里卖，不过单一个瓶子就得五十两银子了。”

　　行舟心疼得不行：“哎呀，少爷一下子就送出去两瓶，还有镜子，还有一个座地钟，比咱们客厅里摆的那个还大呢。”

　　客路也心疼：“就咱们客厅里那个，在铺子里要卖一千两呢。”

　　两人心疼得都没吃下饭，惴惴不安了一晚上，到了第二天，行舟就来赔罪了。

　　要是她不给姑奶奶送东西就好了，少爷就不会送出去几千两的东西了。

　　玉锦兮听了她巴巴地掰着手指头算送出去那些东西的价钱，越算越难过，到最后把自己都算哭了，哭笑不得地道：“好了，好了，那些东西在欧罗巴买的时候不那么值钱，少爷不心疼。”

　　行舟还是难过：“那么老远，少爷那么辛苦才带回来。”

　　下定了决心：“以后我再也不自作主张了。”少爷有多少东西都不够送的啊！

　　玉锦兮被她逗笑了：“好了，去把外头篮子里的菜送到老太太和三太太那儿去，说是我昨天在街上遇到的，觉得新鲜就买了一篮子。”

　　行舟：“啊？少爷您不给自己留点儿啊？”

　　真是个实诚丫头，玉锦兮好笑地逗她：“我倒是想留着点儿，可咱们这儿也没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的，怎么做？”

　　行舟立刻出主意：“咱们置办个小炉子不就行了？奴婢可会做饭了，咱们双泉院地方又大，我们跨院那边还有空屋子呢，干脆弄个小厨房得了。不走外头的账就行了，少爷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的，昨天连饭也没吃好。”

　　玉锦兮点头：“是个好主意，拿钱给客路青山两个，让他们俩给你跑腿去。”

　　行舟踌躇满志地去了，把原本的郁闷忘得一干二净。

　　玉锦兮逗完了小丫头，自己去了书房准备画航海图。她带回来的货物已经跟大老爷玉鑫丰说清楚了，就连如何认识钟表也已经教会了几个伶俐的小伙计，剩下的就没有她什么事了。

　　听着有些坑人，可玉家就是这么个规矩。但凡是要紧的东西，都是由当家人出面决定如何售卖的。玉锦兮就这么奇怪地没了事情可做，正好腾出时间来做自己的事。

　　三老爷玉鑫多是过了几天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自己的长子如今是个失业状态，不由替他大为抱屈。长房的二少爷也是下一代家主的竞争者之一，当年从北边贩卖了许多毛皮回来的时候，可是全程跟进负责的。怎么到了自己儿子这里，就变了味道呢？

　　总有一种给别人做嫁衣的感觉，三老爷十分郁闷。他都郁闷，儿子肯定更郁闷。玉鑫多就决定，最近要好好关心一下儿子。

　　于是他就在某天一家子吃完晚饭之后，把三个儿子留下来说话。

　　秦姨娘恋恋不舍地走了，连三太太都不能参与，她就更没有资格了。

　　“小六，你可有什么打算？”玉鑫多开门见山。

　　玉锦兮：“父亲何有此问？”她这一段也没闲着啊，还觉得时间不够用呢。

　　玉鑫多叹气：“你费了好大劲带回来的东西，全都归了公中。偏又快到了盘点的时候，各人都把着自己手底下的生意不让人触碰一丝半点，竟是让你没了着落。”

　　玉锦兮这才明白，敢情三老爷以为她如今在屋里不出门的状态意味着失业没收入。

　　她便笑道：“父亲不必忧心这个，儿子那边还有些事情未整理清楚。在外头奔波了这几年，也想好好歇歇。等开春就有事情要忙了。”林德田就算是再拿着脱籍的事情钓她的航海图，也不会超过春天误了农时，这一点她还是很有信心的。

　　玉鑫多反对：“你歇着自然没有问题，可做生意也要讲究个淡季旺季。如今正是过年前东西卖的好的时候，你若是耽误了这俩月，耽误的可是半年的收入。”

　　又劝道：“你在家歇上半月就够了，还是要出去的，不要老在屋里窝着。你如今还没成亲，还没有自己的铺子，要不去咱家的粮铺帮帮忙？也免得在屋里闷出病来。”

　　七少爷玉锦诚道：“六哥，我那是件胭脂香粉铺子，正是生意好的时候，要不你去我那儿吧？”

　　十少爷玉锦智也道：“我那点心铺子也成，生意也好着。”

　　玉锦兮笑了：“多谢父亲、七弟、十弟了。这几个行业我都不打算插手，不过我倒是有些门路。”

　　对玉鑫多道：“父亲，前几天儿子遇到一个旧友，说是从附近乡下收了些鸡蛋着急出手。咱们粮铺里可卖这个？”

　　玉鑫多沉吟道：“倒也可以卖，冬日里鸡蛋紧俏，正是好卖的时候，如今已经涨到了十文一个，到年下，怕得涨到十五文了。”

　　玉锦兮便下了决定：“那好，明日我便给父亲送去。”

　　玉鑫多嗔道：“怎地如此草率？总要问问进价。”

　　玉锦兮笑道：“五文如何？”

　　玉鑫多瞪大了眼睛：“你哪个旧友？这么便宜卖给咱家？不会是坏了的吧？”

　　玉锦兮拿拳抵口轻咳了一声，把笑意压下去：“是新鲜的，儿子都看过的。父亲只管放心去卖，儿子总不会坑了自家的生意。”

　　玉鑫多仍然不放心：“那你先少要些，免得吃亏上当。”

　　玉锦兮应了，玉鑫多又唠叨了许多生意经，一直到三太太来催，这才让儿子们散了。

　　到了第二天才想起来，长子竟是没说下一步的打算。想着见了他定要催问几句，结果在看到十大筐鸡蛋的时候就急了。

　　“你这孩子，不是跟你说要少进些？这怕有几千了。”

　　玉锦兮无奈地道：“父亲别急，你只管检查就是。”

　　“这个怎么检查？”玉鑫多急道，“本来是想着让你在朋友面前有些脸面，咱们家可没卖过这个，哪里懂得什么样的新鲜？”

　　玉锦兮干脆找了个小碗，磕了一个鸡蛋进去：“这下能看出来了吧？”

　　玉鑫多：“这，这也不能都磕破了啊，还怎么卖啊？”

　　玉锦兮拿手捂头：“父亲，这是让您看的，客人们自然是懂的。”

　　玉鑫多将信将疑地让伙计把鸡蛋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正想跟儿子好好唠叨唠叨，谁知道转个身的功夫，玉锦兮就没了影子。

　　肯定是怕他唠叨，偷偷跑掉了。

　　玉鑫多气呼呼地开始了自己的一天，随着登门的客人越来越多，情绪从微怒到平静到喜悦到兴奋，等回家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都压不下去了。

　　“小六呢？怎么还不来吃饭？”

　　晚饭上桌的时候，他问三太太。

　　三太太嗔道：“平日里怎么不见你问？不是你说的孩子们都大了，各吃各的吗？”

　　玉鑫多嘟囔道：“他不是还没成亲吗？”

　　“那前些日子，也没见你问。”

　　“我是找他有事，哎呀不跟你说了。”

　　外头铺子里的事儿，跟她一个内宅妇人说什么啊说。

　　三太太懒得理他，自己收拾布料去了。小儿子媳妇的肚子一天大似一天，要准备的东西多着呢。没成亲的那个又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她才懒得管。

　　玉鑫多坚持到了第三天，终于忍不住又把玉锦兮叫了过来。

　　“小六啊，你那朋友是哪个？还有鸡蛋不？”

　　玉锦兮笑笑：“父亲，您不怀疑人家了？”

　　玉鑫多一扳脸：“我那是怀疑人家吗？我就是谨慎些罢了。”

　　“谨慎，谨慎，您说得对。”玉锦兮连连点头，“您那些鸡蛋快卖完了？”

　　“最多半天，还有许多人来定。”玉鑫多得意地道。

　　玉锦兮答应得十分痛快：“成，那儿子一会儿就去找他。您还要多少？”

　　玉鑫多：“自然是越多越好，至少也得五千个。”

　　玉锦兮怀疑道：“您几文钱一个卖的？怎么卖的这么快？”

　　“十文啊，连零头我都没抹。是客人们买了回去，第二天又来买，还有当天下午就来的，一张口就是几百几百地要。”玉鑫多高兴极了，“一会儿我把钱给你，这回你先付账，显得咱们心诚。”

　　玉锦兮提醒他：“您不是说过几天鸡蛋还会涨到十五文吗？”

　　玉鑫多：“所以啊，这回我要卖十二文一个。你看看能不能还是五文一个进，要是不成，就涨到七文。”

　　看来她这个便宜爹能力虽然差，可做个小生意还是没问题的。玉锦兮目的是为了把空间里几万个鸡蛋倒腾出去腾地方，也不在乎那一文两文的差价，不是外人，依旧五文一个不间断给他送货。

　　到了冬至前夕，还给玉鑫多送了两车菜去卖。

　　玉鑫多都顾不上找他问这些菜从哪里来的了。玉锦兮使了个心眼，赶在铺子快开张的时候送去的，玉鑫多光顾着忙怎么给这些新鲜蔬菜定价了。

　　玉锦兮扔下一句五五分账就跑了，玉鑫多一边记账一边盘算着自家能赚多少，算着算着悟了，长子这是准备走经纪的路子吗？

　　经纪这一行不好做，可这行几乎没成本，倒是挺适合长子目前的情况的。

　　不管走什么路子，只要能挣到钱就成。玉鑫多想明白了，到后来不管玉锦兮给他折腾来什么都不问来路了，反正都是紧俏的东西，有的还来不及摆到货架上，就被客人们抢光了。

　　也正因为这些新鲜的蔬菜鸡蛋什么的，玉鑫多的粮铺一直到了腊月二十八才关门，比往年迟了十来天。辛苦是辛苦些，可是能赚钱啊。这家粮铺是他自己的生意，每日都在铺子里待着，翻着账本不到半天，就把总账算了出来，一看总数就乐开了花。

　　这两个月，光长子给他弄来的东西，就赚了一千多两银子，比他一年卖的粮食赚的都多。

　　也不知道长子从中获利多少，两三百两银子是少不了的。

　　玉鑫多觉得不错，到了年终盘点的时候，玉锦兮从西洋带回来的那些货，按照家里的规矩，也要有两成的纯利润给他个人的。粗略算下来，也能有上千两的收入，儿子这几年辛苦没白费。

　　十几个账房扒拉着算盘算了好几天，总算是把玉家大大小小的生意盘点清楚了。玉家的账向来是每月一小算，每季一大算，年终再算个总账。看着辛苦，可有效避免了铺子掌柜假公济私的可能，还能在过年算总账的时候不那么苦熬。只是今年有些特殊，六少爷玉锦兮带回来的这些西洋物事着实稀罕，引得客似云来不说，还带动了其它商品的销售，这个冬天的账本，就十分的漂亮。

　　这种个人带来的生意，还要额外多计算一些给个人和房头的奖励，今年的总账，算得时间就比往年多了半天。

　　那也高兴，东家赚的银子多了，给他们这些账房们的红利也跟着水涨船高，就连过年的节礼和红包都格外丰厚些。

　　玉家总账房殷寿华捧着一本总账，面带喜色地到承本堂对着东家汇报：“老太爷，咱们今年一共盈利十五万四千八百九十六两银子，比去年多了三万多呢。”

　　玉老太爷笑眯眯地点头：“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