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锦兮早上来的时候，只把岸阔放在了明处，出门的时候便叫上他，骑了马出去。

　　岸阔骑马的技术还不怎么样，只敢让马小跑，速度快了便害怕。好在玉锦兮也不是真靠着骑马赶路的人，等周围没人了，立刻进入空间，不到片刻就到了。

　　她在没人的地方放出巫二泉和风正来，让他们装成买瓜的客商去找那位老农接洽，特地嘱咐不要把自己的身份透露出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如今身不由己，能低调发财是最好的。

　　虽说主线任务给了个升官发财的目标，可她根本就没打算把这两件事当成一件事来办。官职是要升的，可她要凭本事挣的政绩来升官。财是要发的，可她要靠正大光明的生意来发财。

　　她管不了别人，却能管得了自己。她有自己的底线，这个底线和她所处什么世界无关，而是深植于骨子里的坚持。

　　岸阔看着巫二泉与风正赶着车慢慢远去，不解地问：“大人，为什么不能说啊？”

　　对于这个半大小子，玉锦兮还是比较有耐心的，细细地解释给他听：“当官儿跟做生意不一样。咱们家做善事的时候，一定会大张旗鼓地让别人知道，那是为了捞个好名声，好让人到咱们家的铺子里买东西，这样咱们才能赚到钱。可你家大人我如今当了官儿，生意场上的法子就不能用了。我头顶上还有一个上官呢，若是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做这样的事情，人家就会觉得我这个下属对上官不敬，明里暗里就会给我穿小鞋，你家大人这官儿就难当了。”

　　岸阔眨眨眼睛：“他自己也跟着做不就成了？”

　　玉锦兮道：“咱们高价收了西瓜，是到了冬天才卖的。冬天的西瓜贵很多，实际上咱们是根本不吃亏的，而且还能赚银子。可是别人要是也跟着咱们这么做，他们可就要赔钱了。你说他会不会跟着做？”

　　岸阔摇摇头：“不会。”

　　玉锦兮：“所以啊，咱们做的这件事情就不能让别人知道。另外，这西瓜正是大量上市的时候，本来这价格就是一降再降的。我只是看着那老农不容易，这才帮了他一把。若是所有的人都把瓜卖给咱们，那今年城里的人，怕就吃不上瓜了。就算是咱们立刻卖出去，自然也要调高了一两文才能有赚头，城里人就得花比往年高的价儿才能买到。你觉得这是做善事还是做坏事？”

　　岸阔有些糊涂：“是善事，不对，是坏事，还是不对。”

　　玉锦兮笑：“对那老农来说呢？”

　　“善事。”这个就容易了。

　　“对城里人呢？”

　　“坏事。”原来如此。

　　玉锦兮又道：“何止啊，还有那些卖水果的商贩呢，若是咱们家大规模地买进，他们会怎么样？”

　　岸阔这回懂了：“他们肯定也会受损。可是，要是价低了，那种瓜的不就亏了么？”

　　玉锦兮叹：“是啊，所以咱们只能帮老农一家。再多，你家大人就帮不了了。”

　　“那到什么时候，大人才能帮所有的人？”岸阔对自家大人有着盲目的崇拜，觉得这对大人来说肯定不是个事儿。

　　玉锦兮苦笑：“我也不知道，也许这辈子都不行。”这种事情，只有后世的祖国才能做到吧？

　　“大人肯定能！”岸阔却十分有信心。

　　“那你家大人我就努力奋斗，争取帮更多的人！”玉锦兮被他说的，也有了些斗力，“他们应该很快就回来了，你在这里等着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岸阔倒是不害怕自己一个人待着，把两匹马都拴在一棵树上，看着马匹吃草，还把周围碍事的小石头清了清。

　　玉锦兮则飞回衙署看了看，只见项家豪正在后衙美滋滋地数银子，而前衙的那个长方形的广场上，正有不少农户前来缴税。

　　这些农户都属于蕃育署管辖，每家都分了数量不等的鸡鸭鹅之类，将孽生的鸡鸭鹅和鸡蛋鸭蛋作为税赋上缴，至于他们的生计，蕃育署就不管了。反正这个地方在前朝的时候不过是一片沙漠之地，如今的农户都是从外地迁来的。每个人都被分了土地，这可比他们在老家强太多了。

　　农户们便在这片土地上自谋生计，像她遇到的村庄，大多数农户就是以种西瓜为生的。

　　农户们上缴的这些家禽及蛋类主要供应皇室，蕃育署的油水也来自这些鸡鸭。在光禄寺的采购单子上加上几成作为损耗，这损耗便是白花花的银子了。

　　这些银子至少有六成进了项家豪的口袋，其余的四成柴凤昌应该能占一半，剩下的一半，应该就是那些小吏们瓜分了。

　　这就是项家豪和柴凤昌非要架空玉锦兮的原因，少了一个人参与，这银子不就少一个人分么？

　　玉锦兮虽然不在乎这些银子，但为妨他们背后还使别的坏，这每日的鸡鸭数量及价格，她还是需要清楚的。

　　蕃育署每天上缴税赋都是有准点儿的，玉锦兮每天只要在这个时候来溜达一圈儿，把账一记，今儿的正事就算是完了。

　　剩下的时间，她不管做什么，项家豪都不会管她，只要在缴税的时候她不在衙署就成。

　　对方自然不知道，玉锦兮还有空间这样的作弊利器，还在偷笑她傻。

　　玉锦兮也不在意项家豪柴凤昌他们的风凉话，小黑账一记，回去了。

　　巫二泉已经拉了第一车西瓜过来，他在玉家做过多年的管事，做生意是一把好手。面对老农的疑惑，只说自己是京城的商户，从珩兴会里进货太亏，这才直接到瓜地里进货的。

　　老农不疑有他，欢欢喜喜地把自家的瓜尽数捡熟的好的摘了下来，一车装不下，又折回去拉第二车。

　　巫二泉只说自家铺子小，买不了太多，既然老农家的瓜好，就只买他家的。老农也知道自己占了个大便宜，哪里会张扬？他还怕这位大方的客户要的瓜少呢。

　　玉锦兮把瓜收了，嘱咐了岸阔几句，又去查看了一番自己的萝卜地。从河里吸了河泥，通过空间转化成了肥料颗粒，在地里洒了些，又拿水润了润地皮。

　　这是实实在在的沙漠，存不住水，只好勤快些了。

　　等巫二泉把老农的熟瓜全都收了，见地里剩下的已不多，算计着就算是按照低价卖了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便静候玉锦兮的到来。

　　盘算着也不过就是一万来斤的瓜，花了十几贯钱出去，这本钱着实不大。可若是等到冬天卖出去，那利润就得上百两银子了。

　　看着多，可和海鲜相比，还是低。费这么大劲，才赚一百多两银子。大人这真是做善事了。

　　岸阔听他唠唠叨叨地一个劲儿说大人心善却不能宣扬太亏，就道：“大人说了，当官儿和做生意不一样，做善事不能跟以前一样四处宣扬。”

　　巫二泉笑了：“成啊，小子，跟着大人才几天啊？连这个都懂了。”

　　岸阔得意地道：“大人还教了我好多东西呢，一会儿我还要跟大人回衙署的。”

　　巫二泉嘱咐他：“你赶上好时候了，好好跟着大人学，将来也能成个人物。”

　　岸阔郑重其事地道：“嗯，我还要给大人赚银子的，赚很多很多的银子。”

　　巫二泉和风正都被他逗笑了：“成，那你好好学，要比客路和青山赚得更多才成。”

　　岸阔握着拳头道：“二叔放心，我定然好好学，肯定比他们俩赚的银子多。”

　　三个人说说笑笑，等玉锦兮来了，就把岸阔的雄心壮志跟她讲了。

　　玉锦兮啊了一声：“这样啊？我本来是想着让岸阔好好读书，将来给我当大管家的。”

　　岸阔傻了，在当大掌柜和大管家之间犹豫不决，这两个听起来好像都挺威风的，他要选哪一个？

　　玉锦兮哈哈大笑：“不管当什么都成，如今你啊，还是得好好学习。一会儿回了衙署，好好把那《三字经》再背一遍。”

　　岸阔今年才刚开始识字，启蒙的书就是《三字经》。玉锦兮忙，有一搭没一搭地教他，如今才刚把《三字经》学全。

　　岸阔立刻就人之初性本善地背了起来，他早就背熟了好不好？

　　玉锦兮把巫二泉和风正送回家，再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衙署开饭。

　　岸阔力气不足，拎饭食这件事情，是他和华子善一起去的。

　　回来就把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在了桌子上，四热二凉，四荤两素，外加一碗御田粳米饭，还有一碗酸笋鸡皮汤。

　　玉锦兮还是第一次在衙署内用饭，一看这饭菜便笑了，看来这场面上的功夫，项家豪是做足了的。这样的饭菜标准，比典署的饭菜标准还要好一些。

　　她问岸阔：“你的饭呢？”

　　岸阔嘟着嘴，从另一个食盒里捧出一碗糙米饭来，菜色也只有一碗清水炖菜，一丝油水也没有。

　　玉锦兮摇摇头，怪不得岸阔不开心，这样的伙食，跟他在玉家吃的差远了。

　　她便指着自己的饭菜道：“把这盘火腿片，还有这个酱鸭子，拿一半去，不够了再来添。”

　　垂首立在当地的华子善不由地咽了口唾沫，大人对这个小厮这么好？连自己的饭都由着他吃。

　　岸阔开开心心地拨了火腿片和酱鸭子在自己的碗里，高高地堆了几层，坐在门槛上大吃。

　　玉锦兮笑：“往那儿坐什么？小心吃一肚子风，那边不是有杌子么？”

　　华子善的眼睛又瞪大了些，一个小厮，居然还能在主人面前坐着吃饭？！

　　只见岸阔真的就端着碗坐在了榻边的杌子上，就着那火腿片和酱鸭子吃了饭。中间玉锦兮还觉得他不够，吩咐他又添了些酱爆鸡丁和素三鲜过去。

　　等吃完了还嘱咐他，下回想着从饭堂拿几个空碗来，免得这么吃不方便。

　　华子善灰溜溜地把剩下的空盘子送回了饭堂，见那盘子里一点儿好的都没剩下，不由呸了一声。这个大人也太不上道了，好歹给他这个跑腿儿的留点儿啊！还有那个岸阔，你怎么这么能吃啊？好嘛，比他家大人都能吃。六菜一汤，他一个人倒吃了大半去。

　　等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华子善更郁闷了。

　　原来岸阔真的拿了几个空碗碟，自己的那份例菜却扔下了。饭堂的人见他拿例菜换不中用的空碗碟，很痛快地答应了。

　　玉锦兮就把自己的例菜分了大半给他，这小子居然跟大人一样，有荤有素地吃了个饱。

　　华子善真想甩袖子不干，可想着若是连拎饭这样的活儿都干不了，怕是这差事也差不多快到头了，因为如今玉锦兮的茶水，已经归岸阔了。

　　茶叶用的是她自己带的，衙署里供应的茶叶也没便宜了外人，岸阔说要带回家给巫二泉他们喝，也让他们尝尝这衙门里的官茶是什么味道的。

　　华子善本就是个打杂跑腿儿的，如今差事减了六成下去，油水却一点儿也捞不到了。

　　可把他郁闷坏了，等散了衙，去找郭从文诉苦。

　　郭从文笑话他：“你没看明白么？这位新上任的典署大人，摆明了是不想掺和衙署里的事儿，自然也不会用咱们。”

　　华子善愁眉苦脸地道：“你倒还好，还能帮着柴大人打个下手誊抄个记录什么的，我又不识字，还能干什么啊？”

　　没差事虽然清闲，可没银钱赚啊！

　　郭从文给他出了个主意：“要不，你去别处找个差事？在这位典署面前，肯定是没有出头之路的。”

　　华子善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成，不成，离了蕃育署，我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差事去？”

　　“不是让你离开蕃育署，是让你换个主子！”郭从文恨铁不成钢地道。

　　这个倒是可以，只是蕃育署里的差事人人都知道油水充足，就是个看门的都有人争着抢着要，哪里还有空缺？

　　再说了，这位典署大人在这儿可待不了多久，有几个典署能在这儿待久了的？只是前头那几个也不这样啊。

　　华子善相信，若不是那个岸阔没长足，怕是连传饭这样的差事，玉锦兮也不会用他了。

　　郭从文也没辙了，两个人对着想了半天，到最后只憋出一个见机行事的主意来。反正那位玉大人上午的时间基本都不在，他们不会主动到广场上帮忙吗？时间长了，自然就会被柴大人看在眼里，手指头缝里漏一点儿，也就够他们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