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包里倒出乌突突的几粒碎银子来，最多五两，就算五两好了。这块玉佩远远看着还行，近看却看出绺裂来，不值钱，若是送到当铺，顶多给五两。从厨房弄来的那些吃食不值钱，全加起来也不会有两钱银子，不行，亏大发了！

　　对了，还有这些铅块呢，完全没用的东西，既然已经解了气，留着也堵心，还是还回去好了。

　　他们还白使了自己的骡车，还耽误了自己的功夫，得赔偿。

　　玉锦兮小气吧啦地计算了半天，怎么算怎么吃亏。他们挨板子也不能抵了自己损失的钱财啊，不行，还得拿回来。

　　她就在人家屋子里徘徊，看看还有什么可以抵债的。

　　桌椅板凳不值钱，被那些人用过的了，她嫌不干净。

　　瓷器她用不上，放到当铺里也值不了几个钱，不要。

　　这几本书？都是看过的了，不稀罕。

　　花几上摆了几盆兰花，这个倒是可以卖几个钱，不过她有空间在，野山上只管随便挖去，也不要！

　　转来转去，还是觉得银子好。

　　银子会放在什么地方呢？玉锦兮目光扫过满院子的人，听到了被打的秦大正在撕心裂肺地哭喊着说他们没有私吞银子，那银子还好好地放在马上的褡裢里呢。

　　真好！

　　玉锦兮美滋滋地去了马厩，果然见那马的褡裢还没来得及取下来呢，往里一掏，果然是银子。

　　她数了六十两出来，把那管家身上的荷包和不值钱的玉佩扔了回去，顺手把那半口袋铅块也扔了。

　　银子到手，戏也看够了，她也准备走了。走之前还想着要不要给珩兴会的对头送个信，转念一想就算是现在送信也没有东西可以拿来打擂台，她还是先去收橙子吧。

　　虽然这次看人的眼光不怎么样栽了个跟头，不过帮她收橙子的吴公还是可靠的。这么一来，她识人的成功率也有百分之五十了，可喜可贺。

　　这回她学了个乖，路经城镇的时候就下去打个尖，顺便买些麻袋，一律拿大钱付了，收了找回来的零钱。盘算着麻袋和零钱都差不多够了，这才专心赶路。到了安汉的时候又去了一趟木匠铺，自己预定的床还没打好，几个箱子却已经没问题了。

　　只不过是实木的箱子，也没上漆，自然快很多。那木匠还劝她说箱子不上漆容易招虫子，她便说自家有现成的漆，木匠这才不劝了。

　　玉锦兮又定了几个货架，这个更容易得。付了箱子钱以及货架的定金，说好了连床带货架一起取货，她这才离开，直奔甜橙镇。

　　吴公见她不过两三天的功夫，又来说要收橙子，实在是喜欢得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这一回玉锦兮给他一天的时间去联络人，收橙子的一概事体全都不变。

　　吴公谢过了她，急火火地把自家四个儿子都派出去跟别人说这件大好事了。托玉锦兮大手笔收橙子的福，别的客商也不好把价格压得太低，喊到一文四一斤，也收了一两户的，加起来足有上万斤，已经装船走了。

　　那些一文四一斤卖了橙子的一听吴家的人喊原先的大客商又来了，无不后悔得捶胸顿足，十斤橙子差一文，几千斤就差几百文，今年橙子本来就卖不上价，又卖亏了，这日子真是艰难啊！

　　有那机灵的就问吴家的人，给那客商跑腿儿，可有工钱拿？

　　吴公人厚道，就把玉锦兮给的工钱说了，这下不得了，立刻被人缠上了，非要让他去给大客商说说好话，喊了他们去做工的。就算是工钱少些都不怕，庄稼人不怕使力气干活儿，就怕赚不到钱。

　　吴公十分后悔，玉锦兮那里用的人有限，这些人去了，就没自家什么事儿啦。

　　回来一说，又被自家婆娘数落了一顿，心头郁闷可想而知，到了第二天去收橙子的时候，脸还是耷拉着的。

　　尤其是刚一出门就被几个人堵在了家门口，就更是郁闷。

　　那些人也不是不知道吴公烦他们，可这不是没办法吗？家里的收入全都指望着那些橙子，和往年一比，一下子少收了好几百文，也不由得他们不着急。

　　那些人无视吴家人的黑脸和雷家人的明话暗话，反正就是要跟着不可。吴雷两家人没办法，只好疾步快走，就好像走路快了能把这些人甩掉一样。

　　到了江堤上，这些人就不理吴公了，直接去求玉锦兮，好话说了一箩筐，只求能有个打工的机会，好歹能多赚几个钱。

　　玉锦兮最见不得这个，见吴公的脸黑成了锅底，就知道今天这事儿若是处理不好，怕是连吴公的积极性也会被打击。

　　她想了想，笑道：“收橙子这件事情我已经尽数托付给了吴老丈，人家做得好好的，没有半路改弦易辙的道理。这样吧，我看那些人的橙子，每个口袋里总是多出几斤来。等吴老丈这边过完了秤，你们几个负责拿这把小秤，将多余的橙子称出来另外存放了，工钱另算，可否？”

　　又对吴公道：“老丈的工钱还是按原来的算，等他们把剩下的重新装了袋，过秤的时候也算在里面。”

　　吴公的脸雨过天晴，想想这事儿是自己嘴不严招来的麻烦，却让人家白白多花了钱去，心中愧疚。庄户人家也不会说什么豪言壮语，只是干活儿的时候格外卖力些。

　　不过就是多给几百文的工钱而已，玉锦兮也不在乎那些小钱。来要求打工的都是机灵的，她只略微点拨了几句，就把称重这件事情做得十分妥帖，每个口袋里的橙子斤数都控制在一百到一百零一斤之间。

　　玉锦兮十分满意，看着长长的队伍感慨果农的不易，自己既然适逢其会，能帮忙的便帮一帮罢了。

　　她问在一旁指挥的吴公：“老丈，甜橙镇的果子，都收了么？”

　　吴公摇头：“哪里能都收？也就是附近几个村子的果子罢了。别的地方远，我家也没有熟识的人，也就没能跑的过来。不过最近江面上太平了些，如今也有别的客商来收了，想来也不会烂在地里。”

　　玉锦兮点头：“那就好，若是还有人家的果子没人要找上门来，你跟人家说一声，说我五天之后再来一趟。只要果子好，便尽数都要了，只怕到时候还要老丈来帮忙。”

　　吴公笑了：“玉小哥真是个好人。有你这句话，我定会找人把信带到。”

　　旁边新来的打工者喊道：“我在李子村有亲戚，他们那边的橙子也好，怕是还没人收，我明天就去一趟。”

　　玉锦兮嘱咐道：“不必早摘，我说五天后来，必然是来的。让他们提前一天摘就是了，这样才新鲜。”

　　对着其余帮忙的人道；“到时候还请大家来帮忙，咱们就在此处汇合罢了。”

　　大家齐齐应了一声，手上的活儿更利落了。

　　到了中午，雷家的人送饭来，玉锦兮心头一动，借着骡车的车棚做掩饰，从空间里把那些凉菜拿出来给大家加餐。那些凉菜是京城顺天府尹家的厨子精心烹制的，又大多是肉类，一拿出来，就招的众人齐齐咽了口口水。见玉锦兮十分客气地邀他们同食，看看自己的脏手，再看看精美的盘子，摆成花样的肉片，纷纷摆手拒绝。

　　玉锦兮知道他们不自在，拿了一双公筷，不由分说地往雷家的咸菜碗里夹了许多。见旁边有杨树长得高大，又让吴家小四去摘了大叶子，在江里洗干净了，把那些肉食分给了众人。

　　吴家小四向来跟她亲近，剩下的不拘多少，尽数放在一个盘子里给了他，连盘子都送他了。

　　吴家小四高兴极了，自己也舍不得吃，先捡了几片大叶子包了一大半，说是带回家给娘吃。

　　玉锦兮喜他孝顺，等收完了橙子大家都离开后，特意叫了他在后头，偷偷地又塞给他几个肉包子。

　　吴家小四欢喜无限地跑了，也不嫌烫，把那肉包子藏在怀里一溜儿跑回了家，拿出来给他娘吃。

　　吴婆见那肉包子还热着，不由赞叹道：“我听说有些大户人家里有专门的暖盆，东西放在里头一直是热的，果然不假。”

　　等吴家其余人回来了，吴婆已经把肉包子和肉片摆好了盘，郑重其事地放在了饭桌最中间。吴家老大见了肉包子便笑：“怪不得小四跑得飞快，喊都喊不回来，这是拿到好东西了。玉家小哥给你的？”

　　吴家小四高高兴兴地点头：“嗯，玉家哥哥说我孝顺，特意给我的。”

　　指着那肉片对着吴婆炫耀：“娘，这是吃中午饭的时候玉家哥哥给我的，我没舍得吃，全给你带回来啦！”

　　吴婆喜不自胜：“还是我的幺儿孝顺，比你哥哥们都强。”

　　无辜躺枪的三个哥哥好笑地摇摇头，幺儿招人疼，果然不假。

　　吴婆还对着那盘子感叹了半天，说不愧是大户人家，这盘子都跟别处的不同。生怕家里小孙子给打碎了，好好洗干净收了起来，说要到过年的时候才可以拿出来用。

　　玉锦兮不知道自己随手做的一件小事给别人带来如此大的反应，她只是格外羡慕那些母慈子孝的人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