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前世的前世，无论那一世，都是她为了自己牺牲性命。无论他多么用力的想要护住她，无论他多么努力的想要给她一个幸福的家，哪怕，哪怕只是为她战死也好。可每一世，每一世都是她为了他孤独的死去！

　　为什么？为什么？一世又一世的抱着心爱之人死于怀中，却一世又一世的，只能这么无助的抱着。到底为什么？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他们？一世又一世，让他们始终不得善终？为什么？

　　“不可以！不可以离开我！高木子，你不可以离开我。你答应我的，你答应我要把以前的所有遗憾都弥补回来，你答应过要陪我看每一个日出日落。你，你不能食言而肥，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滚烫的泪珠噼里啪啦的砸在脸上，流进嘴里。是酸酸涩涩的苦，幽幽淡淡的涩。仰头对着湛蓝幽远的天空，许天经声嘶力竭的喊着：

　　“你不是她师父吗？你不是说会一直护着她吗？为什么要看着她受苦无动无衷？为什么看着她都快要死了却不能帮她一把救她一命？你不是心疼她吗？不是说要珍惜她吗？你为什么不帮忙？为什么就那么看着？为什么？你出来啊？你告诉我，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许，天经，不，不许，不可，不，不可以，骂，骂我师父。”

　　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攥紧许天经的衣领拉向自己，根本没费什么力气，那脖子像是自己知道该往哪里去，只需要高木子一个指示，便乖乖了侧了过来。鼻尖抵着鼻尖，一冷一热两道呼吸纠缠着在鼻翼间回绕。

　　用力想要抬起的嘴角到底还是因为心头突然涌起的那团苦涩被生生压了下去。高木子轻抚着许天经颤抖不已的脸庞，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胸口的伤更痛些，还是对他的心疼更痛些？

　　这个傻子，不会每一世的记忆，都一直保存着吧？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得活得多痛苦？他，得承受多么沉重的煎熬啊？

　　‘可恶！怎么这么对我九世的爱人，怎么，怎么可以这么欺负他！’

　　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高木子微微仰头，凭着最后一点气力，将唇瓣轻轻碰着许天经的，用尽最后的清醒轻喃：

　　“许，天经，下辈子，记得，早点，来找我！别，别迟到！”

　　恍恍惚惚间，身体上的痛楚仿佛一下子消失了。身体好像正顺着水流漂浮在水里，又像是沿着风向飘在云端，轻飘飘的感受不到一丁点的重量，又舒服仿佛整个人和这个世界都融为了一体。

　　“疼吗？”

　　似远似近的声音飘飘渺渺的传来，乳白色的雾气虽将四周的景致完全遮盖了个彻底，可高木子还是一下子就听出了那声音的主人是谁？

　　“师父！”

　　下一秒，额头就被狠狠打了个大爆栗。

　　“哎呀~~师父，疼着呢。”

　　高木子委屈屈的捂着没什么痛觉的额头抱怨。却在见到从白雾中显出真身的自己师父的下一秒，随即猴一般窜过去紧紧抱住：

　　“师父！师父师父师父！徒儿好想你啊！我怎么感觉，我好像有几百年没有见到师父似的。”

　　“切~~没个正形，还不赶紧给我下去？”

　　“嗯~~不下不下！让徒儿再抱会儿！”

　　紧搂着自家师父的脖子，高木子坚定摇了摇头，活像个大树赖。后脑勺被用力拍了下，高木子到底还是成功挂在师父的身上没有下去。

　　“疼吗？”

　　“嗯！刚才那一下也挺疼的！”

　　“心脏被扎穿的感觉，疼吗？”

　　“嗯~”

　　用力点了点头，手下意识轻抚着刚才还像是被刀劈斧砍一般痛得无可救药的胸口。那里，现在轻飘飘的什么感觉都没有。

　　“哼~~”

　　幽幽一声长叹吹起高木子头顶几缕散发，师父的声音此刻听起来空幽幽的，像是在问话，又像是在呢喃自语：

　　“值得吗？一次又一次，一世又一世，明知是个不得善终，却依旧不顾一切的往前。”

　　“也许，是习惯了！”

　　“嗯？”

　　对着师父那少见的严肃面庞，高木子不自觉笑了，轻松跳了下来，望着雾气逐渐散开，开始显露出原样的四周，笑得恣意且张扬：

　　“爱他这件事情，已经成了我的一种习惯，改不掉了！师父，那个人已经在我心里生了根，发了芽，长成了参天的大树。他已经和我的骨血融合到了一起，分不开了！我不管最初的那个我并不认识的自己真正爱的是谁？但我可以确信，如今我爱的，是那个陪我一起从黎明走到中午，为我不顾一切舍生忘死，也让我不顾一切舍生忘死的人！哪怕不能长相厮守，哪怕世世皆是遗憾，吾心，始终不变。”

　　说着，高木子晶亮亮的眸子看向神情有些飘忽的自家师父，笑弯了眉眼：

　　“那，师父，您，会觉得痛吗？”

　　“我？”

　　被高木子的问题问得稍稍一愣，孙悟空学着高木子的动作将手放在胸口处，浅浅一笑：

　　“师父的心，是石头做的。不会痛！”

　　脑海中空荡荡的，似有一阵嗡鸣窜过，却让人抓不住任何的痕迹。高木子摇了摇头，继续开口问道：

　　“师父，那徒儿，这是要去投胎进入第九世了吗？师父来送徒儿轮回前的最后一程？”

　　“不！”

　　轻拍了拍高木子的脑袋，孙悟空淡淡一笑：

　　“师父，送你去和你的意中人团聚！”

　　“哈？徒儿不是心脏都被刺穿了吗？怎么还能……”

　　“当初你被抹了那么多次脖子，不是也都好好的活回来了吗？”

　　“可那是在梦~~”

　　突然想到了什么，高木子哂然一笑。对啊，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既然真假难辨，那便真即是假、假即是真。心之所向，便是梦乡。

　　“放心去努力的幸福吧。其他的，师父替你担着，别怕！永远不必害怕！知道吗？”

　　身体突然被一阵轻柔有力的风托着，快速向后退去。周围的景致一再的变幻，高木子看不清那一闪而过的画面里都是些什么？却又分明觉得似乎应该是熟悉的。

　　再一睁眼，高木子这才发觉，自己竟不知不觉站在了当初一跃而下的那个天台。呼啸的风毫不容情的抽打在身上，尖尖锐锐的痛楚顺着血管一点点在身体里窜行。好痛，真的，好痛~~

　　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在视线里被无限的拉扯、撕裂，拼接成了一幅幅诡异的画面呈现在眼前。高木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踉踉跄跄的踩着窄窄的墙壁，身体晃晃悠悠的像是随时都会掉下去。

　　“许天经~~许天经~~”

　　下意识的唤着那能让自己恢复平静的名字，下一秒，身体就被扯进了一个结实又温暖的怀抱。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睁开眼，缓缓伸手勾住男人的脖颈，盯着男人青筋凸起的额头，高木子缓缓勾起唇，笑了。

　　“你这个疯丫头！”

　　明显感受到男人的怒火，高木子无所谓的轻晃了晃脑袋，挑衅的扬了扬下吧，当着众目睽睽，亲上了男人略显苍白的唇。末了对着男人狡黠一笑：

　　“因为有你在，所以，我敢疯！”

　　岁月也许会斑驳我们的记忆，虚弱我们的肉体，但，诚挚的爱意永无法消弭。我爱你，跨越一切时间，穿越所有界限，永无畏惧。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