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过了衣裳,也换了发型,蕫心往人少的地方跑,哪里偏僻往哪钻,却偏偏遇到了一层屏障。
整座院子都在屏障的覆盖范围之内,出了角门又转了大半个院子,就没法再前进了。
墙后草木修剪得整齐,唯有一处,似是肥料加得多了,长得比旁边的略高一些,枝繁叶茂。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蕫心贴着墙面钻了进去。
来的是两名打手装束的男人,看起来身强力壮,不像是庄稼汉。
二人左右看了看,寻了个阴影处。
“哎,老丁,你说这老头,还真拿咱当下人使唤。”
“小点声,我们只是听命行事,你管他那么多。”
“你就这么听那老头的话?一个乡巴佬,要不是仗着他在这地方有点身份,我就……”
“你不要命了?这要让国师知道,不够咱们喝一壶的。”
“国师现在自顾不暇,万一失败……”
“不会。”
“我是说万一!万一国师真的失手,咱们怎么办?这么大的事,好几个村子……”
“咱们只是无名小卒,东窗事发,也怪不到咱们头上,大不了找个偏僻的地方不再出来,谁能找得到?”
“老丁,我倒不是担心这个,我担心的是,咱们身上会不会也有……”
“……说不准。”
“万一真有,怎么办?我可不想跟那帮孙子似的,死了还给人当枪使。”
“照你这么说,有办法解决?”
“我听到一个秘密,只要我们这样……”
两人俯首帖耳,后面的话,蕫心一个字都没听见。光是前面的那些话,就足够让她震惊了。
待人走后,蕫心钻了出来。
此时的她,已经用泥土将脸和脖子抹黑,头发凌乱,脚上的绣花鞋也没了原本光鲜亮丽的模样。
若是混在人群中,低调一点,一时半会也没人认得出来。
打斗声还在,蕫心四下看了看,那群村民已经不见了,剩下的几个人,也都站在远处围观打斗。
常常听到电视里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屏障之内,地方总共就这么点大,没有多少地方可供躲藏,迟早会被他们找到,还不如赌一把,反正结果不会更差了。
蕫心俯身,钻入了还未完全倒塌的高台之下,藏在阴影里。
高高燃烧的柴火堆已经被撞散了架,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从里面爬起来,飞身跳离火堆,又被黑袍道人一柄浮尘给甩了回去。
黑袍道人大约五十来岁,长眉垂至鬓角,黑髯及胸,却秃了一缕,像是被烧掉的。一柄浮尘,白丝铜柄,被甩得虎虎生风。
金眼吃了点亏,却也并未落多少下风。黑袍道人的法器不少,先是铜钱阵,来了几名帮手,再有青铜剑,放出火龙,又拿出浮尘。若非躲避浮尘里面射出的桃木钉,他也不至于再三被踹进火堆。
不过,用黑袍道人的火龙,烧了他一缕胡子,也值了。
都说位高权重者,十分在意仪容仪表,看来这句话不假。
这道人,胡子被烧,动手便有些急促了,这表示,他的节奏,开始乱了。
透明皮子里的火龙,还剩下一些,不能浪费了。
金眼起身,黑袍道人抬手,手中的浮尘长须根根竖起,一根接一根朝金眼射去。
长须被注入了异能,硬如钢针,被金眼躲过后,深深没入地面的砖石里。
近攻不成,改成了远攻,金眼迅速后退,朝周围尚存的道人扑去。
奈何不了这黑袍道人,那便先杀他几个走狗。
六名道人,此刻只剩下了两名。他们在一旁为黑袍道人掠阵,见金眼扑过来,急忙闪身避开。
但,金眼并没打算直接攻击他们,而是将手里的皮子摊开,火龙剩余部分一股脑朝他们身上甩了过去。
这种火,没了黑袍道人的精神力控制,便有些失控了。
原本就是压缩过的,此时没了束缚,火势瞬间滔天而起,将周围的人全部笼罩在内。
“师傅,救我!”
“救命!”
两名道人惨叫连连,黑袍道人凭空画符,一左一右打入二人体内。金眼趁机将皮子套在自己身上,钻入了倒塌的架子下。
蕫心一惊,急忙转身,打算换个地方躲藏。
都成了一片废墟,竟然还能将战场引到这里来,也太倒霉了点儿。
蕫心这一动,金眼便发现了她,直冲她而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放开!”
蕫心一出声,金眼便认出了她,拉着她滚到了一边。
黑袍道人并未追下来,而是跃上了残破的架子,手中的浮尘对着下方。方才蕫心喊的那一声,正好给了他攻击的目标。
他看不见金眼,蕫心身旁空无一人却在喊“放开”,不是那个再次隐身了的人又是谁?
攻击接二连三,将蕫心也列入了攻击范围。
直起身后,金眼一把掀开袍子,将蕫心笼罩在内,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手揽住她的腰,带着她绕架躲避。
两人同时失去踪影,黑袍道人眯眼,看着下方黑漆漆的一片,伸手凝出一团火,甩到木头架子上。
架子遇火即燃,瞬间将周围照亮。
没了身影,还有脚印。
长须擦着脚踝射入地面,金眼转身一扑,直接将蕫心扑到了一旁杂乱的木板后面,死死压住。
蕫心双眼大睁,正欲挣扎,金眼靠近她耳朵,低声道:“是我!”
这人认识她!
蕫心眨了眨眼,看着这个从上到下全部裹住的人,没再挣扎。
“听我说,”金眼抬头看了眼外面,一根长须透过木板擦肩而过,钻入了泥土里,“这件外袍你拿着,隔火隔热,别出声,别乱跑,他们看不见你。”
说着,金眼抬手绕过头顶,用皮子将蕫心牢牢裹住,自己则跳了出去。
他一出现,黑袍道人手中的浮尘整个全秃了,所有长须全部射出。
金眼捡起一根残破的木板,在手中旋转,挡住了大部分长须,仍有一根穿透木板,将他的左臂射了个对穿。
看来,身上裹的这层皮囊也并非万能的。
金眼朝远离蕫心的方向跑,顺势将身上已经破了的洞口再次拉大。当他走出高台的范围时,整副皮囊已被他甩在了地上。
没有束缚,自由呼吸的感觉,很是不错。
转身时,金眼已不再躲避,直面黑袍道人,周身气势陡然飙升,一双眼睛,金光熠熠。
场中已没几个站着的了,看到这边的情况,余下的人全都躲到了一边。
黑袍道人站在高处,亲眼目睹金眼的变化,手中铜柄一转,两端出现了刀锋,直直指向下方,“汝乃何人?”
金眼伸指,快速将身上伤口处的穴道点住,用异能恢复,眸底漩涡快速转动,一道金芒从眼中飞出,直冲黑袍道人而去,“杀你的人!”
……
通道蜿蜒而下,墙壁上放置的烛台并未点燃,脚步声凌乱,村民就在前方不远。
越往前走,空气越发潮湿,还有股霉味。
“都走了小半刻钟了,怎么还没到尽头?”
“小点声,万一被人听见……”
“这么隐蔽的地方,除了里正那个老头,还有谁进来?咱们人多,还怕他不成?”
“话说回来,里正大人建这个地下通道,到底干什么用的?”
“还大人?屁!这老头指不定搜刮了多少钱财,自己刨个坑藏起来,不然怎么咱们这十里八乡,就他闺女穿得好?”
“你是眼热吧?卖猎物挣的银钱,也没见你花在自己婆娘孩子身上,还怨别人给自个闺女穿金戴银。”
“你懂个屁!穿得花枝招展勾汉子?”
“抠就抠吧,找的这个理由真是……”
“快来看,这……这些……呕!”
最先走出通道的人,扶着墙吐得昏天黑地。
后面的人走过来,看了一眼,全都骇得面无人色。
隔着老远,严飞闻见了空气中又潮又腥又臭又酸,还有发霉的味道。
走到近前看到眼前这一幕,严飞的胃也开始闹腾。
一具完整的分辨不出男女的尸体,被挂在墙上。从头顶开始,皮肉贴着骨头被剔到了大腿处。
皮肉耷拉在地上,毫无血色。内脏全都不见了,贴近墙面的部分有些发黑,地上的已经腐烂,完整的骨架上,有的地方长着霉菌,有的地方光洁如新。
看这情形,竟是在拿活人练习剔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