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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回头无岸

藏星星的人 妖巡 6448 2024-07-06 23:30

  天逢师在墨城与安非护佑下离开了百丈坑,世界变的尤其的静,天逢师只觉背后是一张张血盆大口,他们垂涎着,在四面八方。

  回到天宫,天逢师问起墨城:“为什么是天家?”

  “什么?”墨城疑惑。

  “涣墨诸星九十,曾一同对抗水乔星,为什么偏偏是天家做了大帝?”天逢师问道。

  “因为天家仁德大爱,宜为大帝。”

  “仁德,大爱......像父亲一样呕心沥血一生,护着这群狼?他们心永远都是有边界的,曾是王的人,怎么会屈于人下,即使给他一世太平,他也永远忘不掉他为王时的呼风唤雨,他也永远无法低头,就像烈月,他篡改我们记忆,以哥哥的身份留在宫中,不也是不愿为奴吗?”

  “天家给他们太平,并不是让他们失去尊严!”

  “可是,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失去了!”天逢师不怒不悲,像一个王,独自回了饮霞宫。

  墨城微微皱眉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虽然我们继承了四神将世代的记忆,知道我们的目的是什么,可我们当初的选择是对的吗?”安非问墨城道。

  “我们的肉身代代更迭,力量看似越来越强,实则越来越弱......塔主在偷偷削减我们的力量,这繁星,塔主想要天家自己来撑。”两人站在白龙桥上,望着将要枯萎的红莲。

  “我们既然相信天家的仁德大爱,就不该以强力去压制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安非隔空摘下一朵红莲在手中把玩着。

  “所以,你站在塔主那边?”墨城看着安非道。

  “不,我站在我们当初选择的那边。”安非笑着将花别在腰间向南而去。

  墨城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向北而飞。

  天逢师孤身在饮霞宫,他坐在桌案前,给自己披上了一层又一层的衣裳......

  他努力的让自己不再害怕寒冷,努力的忘记那些可怕的梦魇,努力的接受短短几日,亲人都离开了的事实,他握紧爷爷记载的繁星档案,心中悲愤难以抒发,他恨啊,哥哥在时,却在军营受尽苦楚,而烈月却堂而皇之的在天宫养尊处优,自己还曾那样卑微的祈求他......那影子,以血肉为画皮披在身上,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可天逢师抓不住他,杀不了他......

  天逢师睁开红红的眼睛,悲痛挤在喉下,他一张一张的翻阅着,关于影子的字眼。

  在档案最后最破旧的一页,寥寥几笔,记载了关于夜星的事迹:夜星,涣墨之北,星百里,星上暗夜混沌,法力浅薄者有形,法力深厚者,无形......无形可化万物......水乔星之乱时,夜星覆灭,涣墨无所存......

  “无形可化万物......那影子,就是夜星法力深厚者......夜星不是被灭了吗......”天逢师只觉背后阵阵寒意,若夜星之人还在,就在繁星,那眼见是否为实?

  天逢师思绪万千:夜星与天家毫无交集,他们本是已死之人,为何要给天家找麻烦......莫非也是不甘于臣服......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与其被动等人出手,倒不如主动出击......哥哥走了,爷爷也走了,镇国将军之位空缺,倒不如,从九十星城中,挑选一位......既然他们都跃跃欲试压在天家头顶,我就放权给别人,让那人来做替罪羊,而我只需要高处看着,是谁,有不臣之心......

  是夜,天宫金箭如雨,如同迸发的流星,一枚枚金箭从天宫发出,落向繁星诸城,那是天家为帝以来,第一次以金符令号令诸城,诸城主议论纷纷:明日,入天宫,要事相商。

  “爷爷,这天逢师有什么阴谋?”一个身着蓝甲,长发高束的年轻人对一位老者说。那老者满头银发,眯着眼睛仰头看向黑洞洞的夜空:“雷音,把灯点亮些。”老者吩咐道。

  年轻人移步到庭院两旁的石烛台上,每个烛台都是精心打磨的,地上很平整,院中无花草树木装点,只有些神秘的石雕还有蜿蜒的流水。老者身后,是一座高大的宫殿,宫殿入口极窄,如同一个山大的熔岩,除了入口,便没有其他缺口可见光了。老人坐在石头上,满脸风霜,一袭深紫薄衣,显得悠然自在,可他的眉头紧锁,手心握紧了金符令。

  “爷爷,灯油添上了。”蓝色的光下,他如水中游鱼一般,安静,空灵。

  “过来。”老者摆摆手叫雷音过来。

  雷音听话的坐在爷爷身边。

  “雷音,若要你选,你选雷城还是瑞国?”

  “自然是雷城,雷城是自己的,瑞国是别人的。”他回答的干脆。

  “大帝突然召集各城主议事,恐怕别有所图。明日我只身去天关城,你守住雷城即可。”

  “当今,太平盛世,雷城无人来犯,您年事已高,我不放心您只身前去......”

  “正因为,我年事已高,生死于我已没有意义,此行,大帝不会为难任何人,所以,你大可放心,雷禁还没回来,你得留在这等他。”

  听此,雷音双眼黯然,心中思念涌起,他的哥哥雷禁失踪好久了,红月圆缺九个轮回,哥哥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那天,一股异样的力量横穿雷城,他追逐那力量而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雷音派人明里暗里寻找,丝毫没有线索,他铤而走险(因诸城有界,不能随意出入)穿越各城,依旧没有音讯......

  “好,我知道了爷爷,明日我派几个得力的手下跟随您。”

  雷相笑笑继续看向黑洞洞的天空:“若回到从前,天没有这样暗,夜没有这样黑,我们的星各自在各自的轨道,从来没有束缚,为彼此照明,以前啊,我们从不点灯......现在啊,聚在一起了,可一下子就冷清了......”

  雷音如往常一般依靠在爷爷的肩头,听他说以前的故事,听他叹息古今之事,他只是静静的听着。他的心从不奢求什么,只要哥哥能回来,他们三个人在,他的世界就在。

  待人走尽,安得才敢光明正大的走出来,她跳入百丈坑,欲寻得烈月的一丝线索,可还没等她迈出一步,夜君就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你想借刀杀人,捣毁夜星......”夜君严肃的问她。

  “你若再不告诉我烈月在哪,我一样可以杀了你。”安得冷冷的说。

  “好,我告诉你,他抛下你,逃走了。”夜君夹杂着一丝狠毒。

  “不可能,烈月不是那样的人。”

  “呵......他为奴九世,拆散了天家兄弟,让二人相见不相识。他曾为王时,血洗涣墨,只因妖魔之兴起......你和他相识几日,你很了解他吗?哦,我忘了,烈月没有人可以看透他,他心意多变,行踪不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你没有在他心上,否则,他怎会独自逃走,你忘了,他可是有时空之法的人啊,他要逃,谁拦得住?”

  “烈月,我是不了解,但我知道你,最善于蛊惑人心!”安得转身离去,不再与他纠缠。

  “喂,这就放弃了?”夜君唤道。

  “你不想告诉我,恰好,我也不想浪费时间。我自己找便是。”

  夜君冷笑一声,跃到安得面前:“我还要劝你,不如跟着我......”他抬起手划向安得的脸,安得将他手笔狠狠甩下,刹那,夜君化作黑烟随风而逝。

  安得飞离四兽湖,心中疑惑: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寒风料峭,水乔星冰洲之上,烈月安睡。呼啸的风,像是自由的呐喊,在寒山与沧海之间回荡。深海,寒山之基存在这或大或小的洞穴,那是水乔星通灵水兽龙马的巢穴,海中悬浮在着无数的漩涡,每个漩涡都是水乔星人的居处,海底是冰,冰长出高大的珊瑚,鱼舞动着透明的或蓝色的柔美多情的尾鳍,龙与蛇,或大或小,银色的或淡蓝色的,穿梭在沧海,它们幼时如此,长大后就是人的模样,拥有着或深或浅的法力,保护着自己,保护着水乔星......

  光很暗,是繁星照过来的,这是繁星夜里的光,一只调皮的小蛇冲出水面,装向了烈月的头,疼痛刺激着身体,他慢慢苏醒,小蛇钻入海中不见踪影,烈月慢慢坐起身,打量着四周,他惊异自言自语道:“水乔星......”

  他跳入海中,见处处漩涡安睡的人们,他蔚然一笑:“水乔星,真的解除冰封了......”

  他向岸边游去,心中喜悦难掩。他破水而出,落入冰桥上,如一道虹。

  当他看清眼前人时,脸上的笑,渐渐消失:“是你......我记得你。”

  炎卿的力气都用来抵御寒冷,她此时面色苍白,佝偻着身子双手保护着自己的肚子,她见眼前是烈月,即刻艰难的直起身来,凌视着烈月:“我也记得你......”

  “原来,你消失于繁星,是穿越时空来到了此处,为什么......”

  “因为,你没死......”炎卿狠狠的说。

  “若我死了呢?”

  “若你死了,谁还会关心这群食人灵肉的妖魔,谁会千方百计的解封水乔星......”炎卿大口的喘了几口气,继续说道:“九世后,水乔是这幅模样,不是你解封的又是谁!”

  “所以,你就要来此,赶尽杀绝?”

  “我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覆成门......不就是水乔星最好的归宿吗......”

  “覆成门里藏着毁灭的力量,你打不开,涣墨无人知晓如何打开。这水乔星本就常人无法生存,你来此,是自寻死路!”

  “我既已来,就不怕死在这,你果然,果然还活着......”

  “你什么意思?”

  炎卿此时腹痛难忍,她失去力气摔倒在地上,她痛的无法开口说话。

  烈月一见便知是怎么回事:“我送你回去。”时空之界在寒烟中打开,炎卿拼尽力气抬起头阻止他道:“不要!”炎卿说完,倒在了地上,她的面纱垂落,露出了与安得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烈月惊异不已:“你......”

  “我已有身孕,可为了抵御寒冷,我不得不以灵气燃起魂火为自己取暖,现在,我的孩子要因我而夭折......”

  “我可带你离开这里!”烈月蹲下身欲抱起她离开。可炎卿却十分痛苦:“不必,我就算回去,也活不长,还要连累另一个人......我自作主张来水乔星,太自负,也太恨你......”

  炎卿恨烈月,恨他霸道冷血却是塔主选定的人,恨因他的存在,为了证明四神将是对的,让涣墨饱受劫难,炎卿恨意难平的看着他,以最后的灵力保住了腹中胎儿的元灵,她尸首与魂魄尽数散去,只一团紫色的烟气落在他的掌心。

  烈月呆在原处,就像做了一场梦。

  与炎卿片刻的近距离的接触,他感受到了炎卿身上与安得相似的灵气:“难道......”

  烈月将手掌中的紫色烟气冰封,他冲入海中,将此物安放在寒山山脚一处龙马的巢穴中。

  烈月穿越时空之界,来到了繁星,落在了天关湖底。他依靠着一处石壁,向上望去,脚步声很杂乱:素日清静的天宫,今日怎来了这么多人......这些人里,好像,有安得......

  他迅速游到湖面,躲在一多莲花下,镉水望着踏过白龙桥进入政和殿的倒影,第一个就是安得,她穿着和大祭司一样的紫衣,一样的长发,一样的面纱,可她眼角的朱砂泪痣却改变不了......

  四神将生育子嗣后都会不知所踪,其实就是死去为新人让位,炎卿灰飞烟灭保住胎儿元灵,母子会有某种牵连,她会记得母亲的夙愿。胎儿未成形,胎儿的父亲也不会死......而她将胎儿元灵安放水乔星,无人会察觉,炎卿此举,很高明......

  政和殿上,天逢师威然而做,看着九十城主一一走进,并排而立,政和殿刚好不拥挤。

  安得站在天逢师身边,冷目漠然看着堂下之人。

  “诸城主收到金符令,今日能全部到来,我很是欣慰。”天逢师说道。

  堂下之人个个桀骜,立在原地,不理会天逢师。

  “毕竟都曾是涣墨独霸一方的人,众星之所以聚合也是为了自保,奉我为主,也是四神将的意思。所以的王者之气还是回城再施展,在天宫,我为大帝,尔等该有谦卑还是要有,该有的礼数也免不了。”

  安得扫视一眼堂下众人,说道:“跪下,行礼。”

  众人愤怒不已,他们曾是各星土最尊贵的人,他们从未跪过。

  “跪下,行礼!”安得再次命令道。

  此时人群中一位老者颤颤巍巍的跪了下来:“臣......拜见大帝......”

  老者此举激怒了在场的所有人,有一人破例,想要坚持就难了,不一会,第二个,第三个下跪的人出现,慢慢的所有人都跪下了。

  天逢师给那老者赐了座。

  “今日叫各位来,是有要事相商,契云山军营,镇国将军一职空缺,我想问各位,谁家有子可担任此职?”

  众人万万没想到天逢师会向各城招募如此重要的职位,此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能笼络民心,推翻天家指日可待......可他们还是疑惑重重,因为没有人相信,天逢师会如此相信一个外人担任此职。

  一阵安静过后,身着水墨长袍,以一支荻花束发,一身玉人之气的荒城城主站了出来,他恭敬的对天逢师说:“大帝,镇国将军需有万人之人的气魄与法力,我等,无人可达此境。”

  “烈月生前镇守瑞国,他的力量被剥夺,依靠的一直是我天家秘术,若有勇者愿意为国为民胆此重任,我一样不会吝啬把秘术传给他。”

  众人高傲的眼神慢慢暗了下来,想来也对,烈月落败时法力已被剥夺,还能镇守瑞国一世,只要他战,无人是他的对手。想来,天家秘术真的存在。

  可他们无人愿冒险,此时,云城城主云伽一身红衣如霞,他看了一眼安坐在椅子上的雷相,无声的笑笑,站了出来:“众城之中,雷城二字风华正茂,法力超群,可做镇国将军人选。”

  他此语,让雷相不得安坐:“大帝,我的两个孙子,一个失踪未归,一个还小,我想让他陪在我身边呢,我已苍老,只想要那孩子陪着我,别无他求。”

  看老人家如此焦急,荒城城主无岸对天逢师说道:“天家治世,仁德宽厚,老人家望孙儿膝下尽孝,大帝必会宽厚,若大帝不嫌弃,我,无岸可为镇国将军。”

  “无岸......为何?”

  “荒城本就人烟稀少,四兽湖之乱,只位居高地的大荒宫未被湖水淹没,也只有我一人幸存......我无退路,无牵挂,可一心效忠瑞国,死而后已......”

  天逢师转头看向安得,安得看了无岸一眼,对着天逢师肯定的轻轻点了点头。

  天逢师看向无岸说道:“好,既然如此,荒城城主无岸便为瑞国镇国将军,即刻上任!”

  “臣还有一事相求。”无岸继续说道。

  “讲。”

  “既然荒城已无主,就请大帝降下天火......烧了荒城。”

  “为何?”天逢师不解。

  “无主之地,毁灭比荒凉更有尊严。”

  天逢师看着低眉臣服的他,片刻后说了一句:“准了。”

  “多谢大帝。”

  众人见他如此皆不屑。

  将军人选确定,天逢师令众人散去归家。

  所有人除了雷相都向无岸投去鄙夷的目光,为了迎合天家,连自己的星土都可以焚烧。而无岸不以为意。

  “多谢你。”雷相步履匆匆可算追上了无岸和他道了一声谢。

  无岸彬彬有礼道:“老伯不必如此,我本就孤身一人,成人之美不过举手之劳。”

  雷相笑着和他道别,下人搀扶着他离开了天宫。无岸是最后一个离开了天宫的,他回头仰望着守护天宫的神塔,结界瞬间落了下来,将他与天宫隔离。瞬间一阵凄凉感涌入心头:“我是没用的王,什么都保不住。”他转身,化成风与风并行,轻,让他慢慢忘记自己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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