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始
楚宁,母亲为她取这个字,意为一生安宁。但当她双手染满血迹的时候,就意味着再也没有退路了。她的母亲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女人——懦弱、温柔且像一朵菟丝花。
洗到发白的校服包裹着瘦小的骨架,校裤短了一截,露出紫紫青青的淤痕,巴掌大的脸上一双眼睛乌黑空洞,
微凹陷的脸颊上浮起一个巴掌印。走过阴暗的臭水沟,瘦弱的手轻轻推开半腐朽的木门,门“吱嘎”的一声像垂死之人的呻吟。刚踏进门,
伴随而来的是冲鼻的酒气和一耳光。“你他妈把学校发的奖学金藏哪去了?老子怎么就养了你怎么个白眼狼!”男人摇晃着醉醺醺的身体,脸上的肥肉随之摇摆,一双倒三角眼恶狠狠的盯着被打倒在地,脸上肿起老高嘴角还流着血的女孩,
瞥见衣服歪塌露出的幼白锁骨。眼底滑过一丝觊觎的光芒。
里屋听见动响,瘸腿跑出来一个枯槁的女子,如果说女孩是瘦弱乏力,那这女人就是实打实的皮包骨,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眶,发青皮肤,唯有那挺翘的鼻梁和柔润的嘴唇显示着这个女人曾经的风华。
女子踉跄跑到女孩身边,用鸡爪般的手轻抚着女孩伤上加伤的脸庞,对面前凶悍的男人哭着喊道:“要打就打我,打死我吧!不许动我的孩子!”男人当即从水泥地上抄起一根成人手臂大小的粗糙棍子,
上面遍布着大小不一的小刺,朝女人轮了过去。骂道:“都他妈反了,老子辛辛苦苦养着你们两个贱人,现在从赔钱货身上收取点报酬天经地义!怎么?还惦记着你那个男人?我呸!人家可就是趁你年轻玩玩你,不想多了这么个孽种!”
男人下手越来越狠,女人单薄的身体上层层叠叠都是血痕,她瘦弱的双臂紧紧箍着怀中的女孩,喃喃道:“宁宁,忍忍,再忍忍,妈妈会保护你的。”男人打累了,朝地上瘫软的女人脸上唾了口唾沫,将书包里最后几百块钱翻出来,拿着钱哼着歌出门了。
楚宁轻轻擦拭去了女人脸上浊黄的唾沫,想扶起地上血和冷汗交织的女人,小手刚碰到女人,便是一连串的呻吟,断断续续,连世间半点尘埃都惊掠不起。将女人轻轻扶到床上,打来一盆半浑不清的水,缓缓剥去女人身上血迹斑斑的衣服,用浸湿的旧衣服擦拭着。女人轻轻哼道:“宁宁,妈妈不能给你做饭了,今天晚上就辛苦我们宁宁了”,
女人消瘦的手一点一点盖到那只小手上,安抚说:“宁宁呀,很快这种日子就要到头了,我们家宁宁不是高考考了六百多吗?很快就能脱离了,宁宁,再忍忍”女孩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望着女人明显比另一只腿短了一截的脚,黑玛瑙一样的眼睛里,尽是茫然。
忍,还要忍多久呢?她辛辛苦苦得到的奖金已经全都被那男人搜刮走拿去赌博了,他是一定不会供她读书的,他会把她囚禁起来,日日亵玩,那样恶心的目光毫不遮掩。这样的日子永远不会有尽头!,
楚宁大而空洞的眼睛里因为疯狂有了光,等女人睡着头也不回的抬脚向外走去。
冬天的夜色总是那么的浓稠,来的那样的快,一下便笼罩了大地和那条小小的、脏污的臭水沟,没有一丝的月色,更无一丝的光。男人赢了钱心情颇好,带着一身酒气,一脚踹开了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走进砖屋,
看见在狭小的空间里,到处堆着脏物,勉强能称为厨房的地方来回。一条腿垫着压扁的矿泉水瓶的残缺桌子上是冒着热气的两道菜。男人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拿起筷子将菜中的肉沫挑的干干净净。吃饱喝足,餍足的眯着眼睛在这不到二十平米,用水泥砖头堆砌的简陋房子中在厨房忙碌洗碗的女孩,即使因为营养不良但依然姣好的身段,搓着黝黑粗糙的大手,悄悄的走近,一把搂住女孩的细腰,厚嘴唇胡乱的亲吻女孩的脖子,“香!真tm香,老子刚刚还嫌肉不够吃,这不就送肉来了吗”
楚宁一惊,奋力的挣扎着,对着身后的男人拳打脚踢,洁白的牙齿狠狠咬住男人的手,恨不得撕下一块肉。躺在里屋的女人,扶着墙摸索着出来,看见这一幕,凹陷的眼眶中瞳孔紧缩,不知道那里来的力,不顾伤痛一把撞了过去。“啊!”男人被咬的一声惨叫,一时不济,被女人撞翻了过去。他气急站起来,
走向女人,一把抓起她的头发,就往墙上撞。“哐、哐”墙上都是猩红黏稠的血,还粘着几缕发丝,女人的呻吟越来越小。楚宁冲过去,撕咬,捶打,皆被粗壮的手一把挥开。她重重的倒在厨房边,神色焦急。
为什么!为什么药效还没发作,她已经等不起了。看见流理台上的菜刀,一咬牙,费力的站起身来,走过去拿起菜刀。惨白的手颤抖着拿起菜刀朝着背对着她,蹲下身一拳拳殴打女人小腹的男人走起。一刀砍在男人后颈上,男人转过身来,捂着血液喷涌的脖子,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楚宁,现在就像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像扫帚一样的头发,东秃一块,西秃一块,身上破破烂烂,脸上都是血,眼睛赤红,一时竟分不出是她的眼睛更红还是血更红。她看见男人嘴里慢慢溢出白沫,倒下去,咧嘴笑了,回过…鲜血溅满她巴掌大的脸,显得越发苍白脆弱,冷汗打湿了她的发,黏糊糊的粘在额头上。
楚宁从男人划烂的裤兜里掏出几张满是褶皱的一百,走向靠在墙角早已没有气息的女人,轻轻把她的头抱在怀里,依偎着她,像从前她抱着小小的她那样。“妈妈”一滴滴温热的眼泪落在女人隐隐泛青的脸上。
楚宁把母亲清理干净,她一直是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即使后面沦落到这种地步,依然维持着这最后的体面。
楚宁把她埋在了一片原先为自己准备的土地上,这片土地是那样宁静,奋力向上生长的青松竭尽全力突破束缚,却仍被囚于原地,成片的阳光被剪碎,零零洒洒的落在斑驳的土地上,日光将会从这里升起,也由这里落下,风轻轻拂过女孩白皙的脸颊,在那如玉般的小巧耳朵边发出一声叹息。
本该埋葬自己的地方,最后却只留下了那个孤零零的女人。她把从花店买来的康乃馨洒满了整个坟头,然后跪在了坟前。嘴唇因缺水干裂的渗出了血丝,今日的阳光真美啊,她想,驱逐了所有阴霾,终于把光洒在了她身上,但这阳光又那么的冷,冰的她的骨髓内脏都隐隐作痛,牙齿上下不停打颤,心麻木一片,空荡荡的,漏着风。
“楚宁!”一排穿着警衣的警chs,拿着枪,警惕的盯着跪在坟头瘦弱苍白的女孩。她一点都不意外,当她穿着沾满血的衣服去买花把花店老板吓得瑟瑟发抖,差不多尿出来的时候就知道了。但那有怎么样呢?真是可笑,她难道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吗?人可真是脆弱啊,细长的睫毛如同破碎的黑蝶的翅膀,不住的颤着。
楚宁进了监狱,在她亲生父亲的妻子的帮助下,被判死刑,即可执行她眯着眼睛。
舔舔干裂发炎的唇角,看着四周潮湿阴冷的环境,没有区别,在哪里都没有区别,她想。垂下头,回想起方才那个在严冬中从林肯下来披着貂裘,梳着时下上流社会最流行的贵妇头,戴满高奢珠宝,尖长的脸上带着尖酸刻薄,那双普通的眼睛因带着讥讽嘲弄而散发的光的,像一把利刃,意图挑开她腐朽的伤疤,狠狠中伤她。
探监的女人,涂满厚厚一层丹蔻的手指几乎越过铁窗,戳到她的眼睛。“你母亲是个jian人,而你是个。jian种,你们两个注定是文哥洗不掉的污点!现在我就替文哥除去你这个垃圾!”
多么讽刺啊!眼睑轻轻合上,屏蔽了外界,沉浸于黑色当中。对于那个男人,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她和母亲到底算什么呢?……
楚宁在一个独立的洁白床上醒来,回忆如同潮水般褪去。瓜子脸上的唇瓣紧紧抿着,一双杏眼警惕的巡视周围的环境,干净整洁,浴室、厕所、厨房一应俱全,就连自己身上也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疼痛。怎么回事?她记得她在阴冷的监狱里晕过去之前听到一句奶声,说她绑定了什么系统??
“宿主,是黑月光系统啦!”一个声音奶声奶气委委屈屈的出现,面前出现了一个包子脸,大概五岁,穿着小背带的男孩。“你是谁?!”楚宁看见它凭空出现,瘦小的手一把掐住小男孩的脖子,
“宿主宿主,听我说,我们是黑月光系统,简单来说就是一串数据,我们会与心性坚韧者签订契约,完成任务后将宿主投回原本世界并且实现三个愿望!”奶萌奶萌的系统一口气说完,生怕被她掐死,但又想到她那样的半生,圆圆的眼睛不由得暗淡几分。
楚宁嘲讽一笑,她一个si刑犯,难道还能更惨吗?“好,我同意与你签订契约”,“宾果,宿主能想明白最好啦!合作愉快,以后我就会住在你的识海里,随时听您吩咐!”小男孩说完,一道白光消失在楚宁额头。
起身走到空间的窗前,望着漆黑一片的外面,屋内暖黄的灯光映照着她的侧脸,若隐若现,模糊了轮廓,看不真切,密而细长睫毛像蝴蝶的蝶翼,随时都会破碎。
楚宁靠着窗轻轻的笑了出来,瘦削白皙的脸上那双沉寂的眼睛充满荒凉。她决不会放过那些一个个伤害她的人,一个都不会放过。
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