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要不是刚才老张极度的蛮横,沈启反而不会如此注意老张的种种细节。
欲望棋盘上,两颗棋子逐渐连成线,成为了线段的端点,然后在连接线上两点易子。
“真正的开端,就在此刻了”。孟休将代表着沈启躯体的棋子用手移出棋盘。
此刻,在沈启的脑海中,对老张幻想的形象与老人真实的形象重叠起来了,他睁开双眼,拂上眸的是放在破旧木桌上的落地扇吹来的气流,铁丝状的外罩时时颤动,夹带着油渍的味道。
“真的转移了身体!”沈启虽在轻声说,震惊却丝毫不减。
真的不可思议,在想象中的奇幻永远没有现实中真实出现那么震撼人心,干枯的皮肤,羸弱的肢体,甚至能够感触到一个老年人所拥有的大大小小的慢性病所带来的疼痛与不适。
此刻,老张那具沉睡的灵魂进入到一位年轻人的躯壳中,在欲望棋盘中被移出,让他陷入了最具深度的睡眠中,他唯一感知到的,是梦境中重新年少的自己,没有了年老带来的孤单,没有了病痛带来的煎熬,没有了责任带来的压力。
沈启下意识地手掌紧握,手指因硌到而产生的疼痛证明了欲望罗盘依旧存在着,
“该如何改变堕欲人的结果,它会告诉你的”。印象中,孟休的那一句说明被沈启想起。
这是很破旧的小区了,爬山虎从墙根蔓延至半墙腰,似血管在怒张着。
而干枯已久的墙皮已然脱落,露出水泥的本质。
周围的新建小区已然落户,只有这个小区,依然拥抱着年轮,呈然出截然不同的年代感、失落感、破旧感。
“喂,老张,家里有啥急事吗?咋上着班儿就往家跑?”
一个比老张年轻些的老头迎面就走了过来,这老头挺肥胖,带着油脂的汗水浸染了他的肥长袖,带着褶皱紧紧地贴合在肥胖的肚皮上,中间的头发已然脱落,发丝则是黑白色兼而有之。
“我说……”那胖老头又说。“不会是你家的儿子和闺女又借什么网贷了吧?”
被这胖老头连着问了这么几句,沈启显然没有想到。
“我去,这老保安认识的人就是挺多哈,可这朋友的话咋让我这外人听了都这么不得劲。哎,无论怎么样,随便找句话搪塞过去就好了,还是任务更加重要啊。”
沈启一心只想着完成任务,更何况眼前人难听的话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天生就这样,他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了:“哎,没办法啊,现在的年轻人啊,只懂得多余的苦不去硬吃,却忘了不属于自己的福别硬享。”
“斯,老张,你今天倒不像是个保安了——”
“额,那像什么…”沈启头一遭以老辈人的思维去评论自己这年轻的一代,自然觉得新奇。
“像哲学家……”胖老头把手放在光滑的头皮上,自顾自地走了,就像来的时候那样突然。
看着离去之人臃肿中的背影,沈后只是在心中双手合十,祈祷不要再有这老张认识的人出现。
可有时候,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一个中年妇女走着快步来到了沈启身前,她的廉价的人造革胶鞋把地面敲击地嗒嗒直响,以一种尖利犹如扁嘴鸭的声音叫喊着:“你不是不知道,你闺女和你儿子的工资都不高,怎么还敢去借网贷呢?借网贷也就罢了,向我借钱呢,如果是干正事儿,我也就认了,可你瞅瞅吧,老张——你那些孩子们整天在干啥,姐弟把整袋整袋的零食,整盒整盒的外卖卖回来,整天整天地消遣了,借的钱,不还就会越来越多,窟窿就会越来越大,到是时候倾家荡产都填补不了了!”
女人的声音虽然尖利,却又字字珠玑,这也让沈启间接知道了究竟谁才是堕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