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FL郡的路程足够他们直接横向穿越到图拉山脉,也就是东西帝国的边境交界处。
没有一个来月的时间是不可能到达的。
但自从出了上京,重睿好像就完全冷静了下来,虽然马速依旧飞快,但能看出他的情绪已经平缓下来,遇到驿站的时候还会主动下马买些干粮,休息一二。
虽说长敬本来就打算去陵州,然而此行的动机和目的地已经发生了变化。
原先长敬只是从颜悦口中得知了东文帝国枕月舍贮藏储梦石原石的大概方位,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还指望着把重睿拐上船带路。
现在,因为王大富被绑一案,他们不得不先去FL郡一趟,再怎么说让人家帮忙总不能连老爹都赔进去,反正都是重睿在他们这,最终还是要依靠他的独家线索。
况且,长敬有预感,在FL郡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个猜测很快就得到了重睿的确认。
陆路趁着重睿喝水的劲儿,凑到他一旁问道:“重老弟,咱爹到底是被谁抓走的,你有头绪吗?”
重睿挂着吊儿郎当的笑,眼神却很冷,在黑夜里显得尤其疏远。
“还能是谁,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打劫自己人。”
长敬一凛,吴杳也打起了精神。
他们都高度怀疑是织梦渊下的黑手。
陆路努力开动脑筋,自主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不对啊,我们这一路虽然一直被织梦渊和枕月舍的人追杀,但是我们这里又没有织者,怎么能算自己人呢?难道老爹是……卧底??”
陆路对王大富是陌生的,对他传说的发家历史也不甚了解,因此也很容易将他神魔化,什么无法解释的事都往他头上套。
重睿瞥他一眼,刚才的话可以理解为是指长敬和吴杳,可是这却是一个不能对陆路直言的“秘密”,不过他的本意却不是这个。
他低头自嘲一笑,“我们的目的是去找矿脉,绑匪也是,可不就是一家人吗?”
长敬眉心一皱,“你的意思是说,矿脉位置就在FL郡?”
重睿耸肩,“谁知道呢?或许是吧。只不过是不是我们要的那种矿脉就难说了。”
长敬心念一动,已是转过了好几个弯弯。
当前东文帝国境内最值钱的两种矿石无非储梦石和寒铁矿两种,而他当日在客栈内特意展现给重睿和陆路看的是储梦石,重睿自然也就是以为长敬是在找储梦石。
但从他方才的话里可以得知,FL郡贮藏有至少一种矿石,他们此行必然不会毫无收获。
如果是储梦石,长敬可以表面装作完成了任务,卖重睿一个人情,同时在此地附近探寻寒铁矿的下落。毕竟照他们之前的推测,寒铁矿想要避人耳目地开采必然需要参照枕月舍开采、运输、储存储梦石的路线。
如果寒铁矿就在FL郡,那自然最好,他们的任务基本就可以宣告完成。
但现在横生的意外就在于王大富被劫一案。
他不管重睿是如何猜测到那伙人也想找矿脉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王大富与矿脉位置也有关系。
长敬之所以要找重睿与他们一道,便是看上了他与皇家的联系,以及征兵令一事所暴露出的隐藏信息,重睿必然是知晓一部分矿脉线索的。
但既然他知道,想必王大富也知道一些,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伙绑匪扬言抓走了驸马爷重睿和国公王大富的原因了,什么拿王家最重要的东西来换恐怕就是个幌子……
陆路思考问题从来都是直上直下的,他也干脆不自己白费力气了,一股脑得追着重睿问道:“可是老爹又不知道我们要去找矿脉,绑匪为什么要抓他呢?而且他们要求拿王家最重要的东西来换,难道这东西就是矿石吗?”
他也知道此事敏感,因此说话的声音故意放的很轻,生怕有旁人听到他们在打矿石的主意。
无论哪种,可都是死罪。
重睿歇够了,利落地翻身上马,显然是打算披星戴月地赶路了。
“之前没来得及说,我就是靠倒矿发家的,但我的资金都来源于老爹,所以那些人以为我是遵照老爹的意思才走的这条路,自然也就以为老爹也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矿脉信息了。他们所谓的最重要的东西,也不是指矿石,或者任何一种珍宝,而是指……”
他有些不屑地抬头望着静谧的月光道:“就是指我,他们是想要从我嘴里撬出矿脉的位置,好换老爹一命。”
陆路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此行其中还有这样的缘故。他还以为真就是交赎金放人,北地人就是这么淳朴。
长敬和吴杳也默默翻身上马。那些人与长敬的出发点是一样的,他们原先大概是想直接绑了重睿了事,没想到重睿却和他们一起跌进了荒途之境里,这才将目标转换成了王大富。
不过结果都是一样的,重睿无论如何都要走这一趟了。
但长敬却是想到了一个问题,“既然他们的目标是你,我倒觉得绑匪不一定是织梦渊的人。”
重睿收了笑,长敬说的确实不无道理。
他是知道长敬身份的,也大概猜到了他们被追杀的原因,但是这一切与重睿都是无关的,他进入荒途之境是意外,但绑匪传信到他府中的时间这么巧也是同一日,就有些蹊跷了。
追杀长敬的这伙黑衣人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杀人灭口,如果想找矿脉的下落可就不能下死手了。
最有可能的猜测,就是这是信息互通的两伙人,分别在执行两个任务。
前者是织梦渊,那么后者……枕月舍的嫌疑最大。
监守自盗本来就是枕月舍的拿手好戏。
只不过,他们这次的目标不是储梦石,而是寒铁矿……
长敬在心底冷哼了一声,他们的胃口真是大到无边,不仅想要与皇室勾搭在一起谋取权势,还想介入战争,做天下霸主!
重睿好歹也是了解织梦渊体系的,也能猜到一点端倪,但这些人的真正目标他却是看的不太分明。
他们重新赶马上路,连陆路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四人各怀心思,对月无语,默然前行。
长敬在黑夜中遥望西边,有些想念林奕、林瑶以及赵清语。
也不知道他们那里怎么样了,距离上次在西殿分别已经有两三个月了。
那时他们被黄老急匆匆地赶回云陵,他和吴杳则是分派来了东文,彼此都不知晓对方的情况。
云陵对他和吴杳来说,也不是一个陌生、毫无感情的城,那里也有他们许多的回忆,更是他们除温江城外的第二个家。
如果织梦渊在东文帝国都已经如此嚣张,在云陵又该是何模样呢?
毕竟,云陵曾是内鬼头目之一张远山的地盘,其势力盘根错节,想要彻底清理干净远非一日之功。
况且,还有枕月舍在背后勾结……
迄今为止,长敬也只能勉强看清这棵大树的大概模样,但它的根究竟落在哪里,又将枝叶伸到了何处,其生长的原因等更是不得而知。
但,他隐隐觉得,这一切,似乎都与储梦石有关……
冬去春来,也该是剥茧抽丝的时候了。
……
西岩帝国,云陵,右分阁。
熟悉的织梦阁顶层,灵渊。
当初,吴杳就是在这里落地有声地与张远山当面对质。
也就是在这里,张远山打破了灵渊,将其中的尚未完全炼成梦元之力的梦境全都放了出去,造成了云陵城内的白骨之乱。
虽然后来大战结束后,曾有无数术法精深的前辈共同参与修复了灵渊,但其中的梦境却是缺失了大半,不得不重新收集熔炼。
林瑶曾对云陵的灵渊引以自豪,但如今她就对着近在咫尺的灵渊,却痛不欲生。
漆黑的阁楼里,除了从塔尖琉璃瓦处透进来的冰冷月光外,就只有缥缈的梦元之力光晕映照着,显出林奕三人惨白的面孔来。
他们三人的眼睛都紧紧地闭着,如同牢笼里受伤的幼兽,瑟缩在阁楼一角,浑身上下都包裹在一层淡淡的鹅黄色光晕中。
鹅黄色象征着黄粱梦,也昭示了他们三人正在受何种层次的梦境囚困。
织者不是神仙,也要食五谷,日入眠,但自他们开始修炼控梦术起,他们的梦境就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哪怕是做了噩梦,也大多可以凭借日益增长的精神力加以控制,不受其害。
林奕三人更是从小天赋异禀,对梦境的理解远甚于其他织者,鲜少发生梦魇,偶有的几次经历或是潜藏至深的心魔也都在长敬和吴杳的帮助下得以脱解。
可是,他们此时却正是处于自己的梦境中,无法自拔,额间不断有冷汗冒出,不知道在此处囚困了多久,也不知道究竟梦到了何物,能将他们逼至此境。
突然,林瑶猛地睁开了眼睛,眼神空洞涣散,神色却惊慌至极,尖利的女声几乎刺破了静谧的夜空。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