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快些走吧,县令已经明示不让别人靠近此处,也不让我们出去,就因为我懂得一些药理,也没发过病,守卫才肯放我出来的,就是怕我们会传染给别人,又害了一座城。”
李盛说完就抱着孩子走了,曲寻幽又连忙喊住他:“你们这里一共有多少人?这孩子是因为太饿了才偷跑出来的,你们是不是缺衣少粮?可还需要别的什么?”
李盛闻言立即停住了脚步,却并没有回头,“吃食每日有县衙发放尚可维持,姑娘若真有心,可否送一些专治疫病和风寒的药材来?”
他知道县衙每日的两半碗稀粥虽然不能果腹,但是还是能勉强能让他们熬过这个冬天,不至于会饿死。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药材,没有药,他们在这个严寒的冬天里若是生病了,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亡。
“好。”
曲寻幽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待他们走远后偷偷跟在后边,最后来到了城墙的墙根边上。
原来县令害怕他们会把疫病带进城来,虽然朝他们伸出了援手,但是依旧不敢让他们进城里住,而是就在墙根下临时搭建了几间草棚给他们住下。
虽然他们有县衙发放的棉被盖着,但是在入冬的时节,连盆取暖的炭火都没有,草棚还四处露风,大人恐怕都难捱,更何况是小孩子。
方才听李盛所说,他们已经逃到这里有两个月了,县衙虽然也有发放物资,那肯定是不够的,不然那孩子不会饿到顶着寒风也要偷跑出来找吃的。
这才初入冬节,他们每日领到的物资这么少,这个冬天怕是很难熬过去的,更何况他们中间还有人病了。
曲寻幽摸了摸头上的那支金步摇,思量再三还是将它取下原路返回,她走得很快,没多时就回到了那条夜市的街道上。
她没有多逛直奔当铺,将那支金步摇递给柜台前的人,“老板,我能不能用这个先压在你这换些银子,我过些日子再将它赎回?”
那老板接过金步摇细细看了半响才回话:“可以,不过我们这一行自有我们自己的规矩,这个我只能当给你五十两银子,但是赎金必须是六十两,并且一个月之内若是还没来赎回去,那么它就归我所有,如此你可还愿意当?”
曲寻幽捏紧拳头,这么一来只要她回来赎回这支金步摇,他就能稳赚十两。
她要是不能在一个月之内赎回,他赚的更多,因为以这支金步摇的成色和做工,还有上边的红宝石,少说也值一百多两。
来典当身上的首饰的人,多半是囊中羞涩,揭不开锅了,不得已才典卖东西来换取银两,这样的人多半是没有能力回来赎回自己曾经典当过的东西的,给半年的期限或许都很难做到,更何况是这短短的一个月?
这掌柜摆明了就想只花半价不到的银两来巧取豪夺他人的财物。
看他淡然的神色,定是坑了不少人的宝贝。
庚伏说过,天下商贾唯利是图乃是本性,果然诚不欺她!
明知道这是一场极为不公平的交易,但是她没有别的办法了,毕竟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再贵重的东西哪有人命重要?
“好,我当。”
曲寻幽拿着从典当换来的银子捧在手里,心下暗暗拿了个主意,若是顺利,一个月之内赎回金步摇也并非难事。
她去医馆买了一些药材和干粮送到难民的住处,并且告诉他们她要出一趟远门,回来的时候会给他们带来御寒的冬衣,并且不让他们在这个冬天挨饿。
回到住处,在厨房里寻到了上午庚伏做的一盘点心,没什么食欲,随意吃了一块就洗漱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曲寻幽就去厨房将剩余的点心给包好,还用竹筒装了些水就出门。
她走到了集市买了一匹快马和一些干粮便启程前往平安村。
此处距离平安村的路程就算骑着快马来回也要月余,曲寻幽一路上不敢多停留。
虽然那些难民有县衙发放物资,但是她还是会怕他们因为吃不饱穿不暖而撑不下去,也怕自己不能在一月之内赶回去赎回那支金步摇,毕竟那是这具身体主人的唯一遗物,她不仅被害了还被占用了身体,也是个可怜人。
曲寻幽对那姑娘的遭遇是怜悯是惋惜,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力留住她的遗物。
骑马走了一段路她便弃马改为步行,因为若是走官道反而会耽误很多时间。
她为了抄近路,不惜攀爬险峻的高山,淌过湍急的河流,一路上爬山涉水。
当她穿过毒虫猛兽出没的山林,每次一遇上危险的时候,耳旁总响起庚伏的话。
他说过的,他会在她危急的时候出现,虽然她左看右看都没瞧见他的身影,但是就是有一种莫名的勇气和心安。
经过了十一个日升月落,曲寻幽终于抵达平安村附近的山头,虽然已近日暮,且带着围帽,她还是在路边用黄泥将自己的脸抹脏,以免被人认出。
她静静地看着平安村,半响之后,迈开步伐,一步一步向前走。
她知道,在不远处的那个小村子里有这一世非常疼爱她的亲人和朋友,但是如今在他们眼里她已经死了,纵然心里有万分的不舍,但她在这世间轮回转世了这么久,这样的情景早就习惯了,也早就练就了一颗冷硬的心。
她还是没有再继续往前走,没有去和曾经的亲人相见,而是在岔路口的时候转身往另外的方向疾步而行。
过了一条河,又越过了两个山头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布谷鸟有一声没一声地叫唤着,乌云遮月,山风悲鸣,吹得落叶满天翻飞,簌簌声响。
曲寻幽看着眼前满山的坟墓,忽然想打了退堂鼓,但是一想到那些正在挨饿挨冻的难民,还有自己这十几日一路走来的艰辛,她又不能退缩半步。
两日前早就已经将最后的干粮吃光,如今已是饥肠辘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