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离昏睡整整一天一夜,再醒来已经是第二日黄昏,看着远处海天一色,长空引白鹭齐飞,好一派热闹景象。星尘端了清粥进来,见西陵离倚在床沿处发呆,轻声说道,“姑娘可是饿了?过来吃些粥吧!”
西陵离坐的两腿发麻,星尘放下粥水过来慢慢扶起西陵离,在靠窗的地方坐下。
“羲琰去哪啦?”西陵离刚好勺起粥送到嘴边,张口尝了尝,便放下汤勺不再动。
星尘见状,说道,“羲琰殿下有急事必须回九重天一趟,临走嘱托我和左月好好照顾姑娘。”
“哦!”西陵离答了句便不再理会。
星尘走后,左月欢欢喜喜的抱了束刚采摘下来的鲜花进来,说道,“姑娘,你大病初愈,这花刚好助你安眠。”
不知为何,见到左月西陵离总觉得整个人都十分轻松,许是左月性子比较活泼可爱的缘故。她走过去抱着花放到鼻稍闻了闻,笑着点头,说道,“好香,谢谢你阿左。”
“不客气啦!”左月眯着眼,笑起来像极一只狐狸。
西陵离却又迅速放下花将左月拉到跟前,小心翼翼的说道,“阿左,跟你说件事!”
“哦!姑娘请说。”左月十分爽快的说道。
西陵离小心环顾四周,慢慢说道,“你想不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我带你回蜀域玩啊!”
左月一惊一乍的抬起头,“蜀域?”
“你小点声,小心星尘听到,我们就走不了了。”西陵离连忙拉住左月。
两个人不谋而合,密谋半天,入夜更深时,两个人收好包袱悄悄咪咪来到瀛洲通往外面的结界处,左月施法打开结界大门,拉着西陵离跳进漩涡。顺着漩涡往西飞行四五个时辰,被漩涡带到东荒大泽边上的南越国境内。
刚落到南越边境,迎面而来的是南越皇族大军,正是南宫意欢出嫁的队伍。西陵离看到标有蜀域葵国的军符字样的将军,正是柴家少爷柴南英。
人群中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一直往南越都城走去,左月兴高采烈的想凑近一些看热闹,不想西陵离刚伸手去拉,尚未触及左月衣角便已被柴南英目光锁住。他几乎不敢相信,露出一脸浅笑,迅速飞身下马。挤过拥挤的人群,走到西陵离跟前,欣喜万分,说道,“西陵小姐,真的是你?”
西陵离礼貌的点了点头,回应以微笑,只是答道,“柴公子,好久不见。”
柴南英受宠若惊,微笑着不禁露出两排白牙,彬彬有礼的对西陵离说道,“西陵小姐出现在此,可是为意欢公主送行?”
西陵离眼神瞟过前方八方顶珠的马车,说道,“除了意欢公主和柴公子,陛下可还派其他人同行?”
“哦!帝令女官徐小姐也在其中,西陵小姐要见见吗?”柴南英只顾和西陵离说话,丝毫没有注意西陵离眼中的不安。
果真如西陵离所想,徐诗音必定会代表女皇亲自护送公主出嫁,未免事端,还是不见面为好,遂说道,“想请柴公子帮个忙,我在南越国的事还请公子不要告知任何人。阿离只想远远看着意欢公主出嫁,公主出嫁在即,阿离不愿公主分心挂念,望柴公子成全。”
柴南英疑惑片刻,露出爽快的笑容,拱手说道,“小姐放心,柴某记下了。”
“嗯!多谢公子!”说完,拱手拜别。
目送西陵离离开,柴南英显得格外落寞孤寂,重新坐骑上匹往花嫁方向追去,不时回头看看西陵离刚才所处的人群,见人已消失无踪,故而才驾马潇洒远去。
护城河边绿柳树下,西陵离苦恼的盯着泛起微微波澜的水面,说道,“阿左,我可能有麻烦了!”
左月本是坐在护城河围栏上晃悠,见西陵离眉梢紧促,连忙问道,“姑娘你怎么啦?”
“刚刚提到的帝令女官便是先前几次三番对我痛下杀手的人,如今我们在同一个地方碰上,若被她察觉我的踪迹,只怕我们有的忙了。”西陵离淡淡的说道。
左月一听,顿时来气,握着拳头狠狠说道,“姑娘莫怕,我可是有万年修为的魅,寻常凡人奈何不得我,我会保护你的。”
“你修为得来不易,若卷入人族争斗或徒增杀戮,只怕会折损你的修为。阿左,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下杀手,对你不好。”西陵离恳切嘱托道,她知道三界秩序,不敢轻易连累左月,更不愿将左月卷入无端祸患之中。
左月最终答应西陵离不轻易使用法术,但是傍身的功夫左月还是该用的用,丝毫不懈怠。
两个人在靠近驿馆不远处找了间客栈,与阿左稍微休息,顺道也送意欢一程。
入夜,西陵离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左月翻来覆去的也难以入眠,两个人便开始躺着聊天。
“阿左,给我讲讲你姑姑的事吧!”西陵离十个手指放在胸前望着天花板说道。
左月半闭半睁的答道,“姑姑啊!好啊!我就给你讲讲,第一次见到姑姑,姑姑容貌惊为天人,我一看到她就十分喜欢她。还记得那时我刚刚经历一场雷劫,奄奄一息躺在海边沙滩上。姑姑走过来为我度了许多仙气,还将我带回府中疗养,后来我复原之后感念姑姑大恩故留在府中陪伴姑姑左右。”
“哦!为何你和左月要唤未央上神姑姑而不是其他呢?”西陵离又问。
左月越讲越是兴奋,喜滋滋的说道,“那是因为姑姑是清苦出身,不喜欢主仆那一套,自然是不能唤她主人的。可是姑姑从不收徒,也唤不得师傅,她年纪大我们许多,叫姐姐又实在不够尊敬,叫阿姨又听着别扭,思来想去发展到后来就变成了姑姑。”
“原来是这样啊!”西陵离轻声呢喃道,顿了顿又问,“你说未央上神从不收徒,为何最后会收羲琰为徒?”
“这个啊,这说来话长,在羲琰殿下还不是殿下的时候,他只是偏安东荒一角的普通凡人,那时羲琰殿下的名字叫易北寒,是神族太子落下凡间时与西戈帝姬所生。还记得那时姑姑的师傅重阳老祖师答应西戈帝君帮忙找外孙,老祖师找到姑姑,让姑姑出面收易北寒为徒授他法术助他西行寻母,故而两人顺理成章做了师徒。可是,两人历经重重磨难,易北寒竟然对姑姑日久生情,还是不死不休的那种。姑姑几万年未尝情爱,经不住易北寒真情告白,竟也动摇。后来,易北寒飞升受二十四道天雷劫奄奄一息,是姑姑将毕身修为尽数传于易北寒,才叫他九死一生。姑姑失了修为时日无多,为免西行之路功亏一篑,姑姑竟然忍痛与易北寒断绝来往,一个人躲回瀛洲。不想姑姑刚回瀛洲,易北寒便半道追了过来,姑姑不忍心易北寒自毁前程,一个人孤孤单单离开不知所踪,临行前交代我和星尘好好守住瀛洲,并说总有一天她会回来。便是靠着这个念想,易北寒回到九重天被天君封为天孙,赐字羲琰……”左月说着说着迷迷糊糊的睡去,听着微末鼾声,西陵离却久久无法入梦,在这之前她似乎从未在乎过这两个人的感情,可是近日羲琰的反常竟让西陵离莫名有些动摇,细细想来,如何能与一个死人争过永恒,不过是未央的替代品罢!越是细想,愈发难以自拔。
一直到丑时过后,西陵离才慢慢睡下。这厢西陵离刚合眼,外面却窸窸窣窣有了人声,左月一个激灵翻身起来,西陵离也察觉到异样,两人眼神交换,皆越上房梁静候。不出半刻,只听到门外飒飒声响,无数箭头穿过木质隔层射进屋子,霎时满屋箭头,房间也变成一个大蜂窝。西陵离左月两人面面相嘘,皆屏气凝神,只见一大片黑衣人手持刀剑小心翼翼的推门而入。
西陵离会意左月动手,两人一齐越下房梁,趁黑迅速出手,只消半注香的功夫已将闯入之人尽数拿下,除了没伤人性命,却已将来人手筋脚筋全部挑去。地上黑衣人痛苦抱作一团,苦苦哀嚎,鲜血溅了一地,汇聚似河。
就在西陵离与左月准备退出战场时,房门突然打开,徐诗音亲自带队,黑压压的人群迅猛闯入挤满屋子。西陵离与左月被团团包围,徐诗音虽衣着披风,帽子遮住大半边脸,西陵离依旧在第一时间认出她。
“西陵离,你已无路可走,还要拉着你朋友一齐送死吗?”徐诗音冷漠的喊道。
西陵离冷哼一声,“这一次都让你亲自出马,看来外面已经是十面埋伏,你徐诗音是势在必得了!”
“哈哈哈哈!要怪就怪你来的不是时候!”徐诗音忍不住笑道,解下帽檐,露出一张烈焰红唇,她嘴唇上扬,慢慢说道,“临死可还有遗言?”
西陵离冷笑,左月也按捺不住想冲上去一把掐死面前阴阳怪气的女人,硬生生被西陵离拉住。
“我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动我的女人!”羲琰站在门外一声怒吼,所到之处眨眼间黑压压的人倒成一片。那移形之术炉火纯青,徐诗音尚未回过神来,却已被人扼住咽喉动弹不得。
羲琰怒目而视,手指稍一用力,便可轻而易举夺取徐诗音性命。无论徐诗音怎么挣扎,丝毫不能让羲琰的手掌松懈半分。
“你……你究竟是谁?”徐诗音已近窒息,红着眼一副很不甘心的样子。
羲琰回头,宠溺的看了看西陵离,说道,“听好了,你要对付的是我的女人,冲这一点我现在就可以一把捏死你。”
徐诗音大惊,瞪大眼珠不愿相信,吞吞吐吐说道,“水性杨花的女人,枉太子殿下对你一往情深,你却……”
羲琰加大手中的力度,致使徐诗音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很不愿意听到还有他之外的男人对西陵离有非分之想,更不愿意留这恶毒女人多活一刻。眼看着徐诗音眼珠渐渐凸出布满血丝,神情恍惚痛苦的挣扎。西陵离连忙走到羲琰跟前,说道,“这是南越国境内,她终究是护送公主出嫁的帝令女官,若她此时死去,恐伤两国和气,还是先放她一马,待他日回蜀域,若她依旧死性不改,我们再杀她不迟。”
羲琰似乎没听见,故意又加大掌心力度,云淡风轻的说道,“关我什么事!”
眼看着徐诗音快被一把掐死,情急之下西陵离抱住羲琰的手臂,阻止道,“当我求你,且放过她!”
羲琰这才扭过头来笑了笑,说道,“你求我啊?那你打算怎么求我!”
若放在别处,西陵离只恨不能早点杀了徐诗音泄愤,可是如今两国和亲在即,若随行帝令女官突然暴毙,只怕徒惹战祸。为了两国的太平,也为蜀域百姓免遭涂炭,西陵离咬咬牙说道,“你说什么都行!”
“你说的?”羲琰淡淡问道,西陵离闭上眼用力点头,答道,“我说的!”
只见羲琰手掌一摊开,徐诗音嘭的一声晕倒在地。
羲琰抓紧西陵离的胳膊一手将林曦揽入怀中,低声沉言道,“听着,今后若想从我身边逃走,我绝不饶你。”
西陵离后背一阵发凉,现在在她眼中的羲琰君,酷似恶魔,她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噩梦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