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出去了一些日子,初七不知所为何事,一晃大半月才回来,还带回来一条甚是恶心的小青虫。
扶尘看看那虫子,又看看自己的师父:“您这大半月地就是为了找这么个恶心的虫子?”
仙女伸手去敲扶尘的头:“平时让你好好读医书,你就是不听,每天练那些什么功夫修为,也不用你去打架,现在怎么样,孤陋寡闻了吧,这是千毒虫,生长在极阴之地,别的特点没有,就是至毒无比,这虫子是我送初七的礼物。”
初七咂舌:“师父您老人家送我这么一条至毒无比的虫子做礼物?难道是因为我百毒不侵,所以可以和它做朋友吗?”
仙女一副你怎么知道的样子看着她:“你确实要和它做朋友。这千毒虫有毒,但不会随便攻击别人,而且,她是认主人的,你对它好,它便可以救你的命。”
初七不懂仙女到底是何用意,有些疑惑地看看那条虫子,又看看仙女。
仙女继续道:“你体内的血灵珠有何功用,我已与你讲过,这世事无常,难免有一天,有人为了血灵珠去伤害你,这血灵珠已融入你的血液,要想得到你体内的血灵珠,便只有....吸干你的血,将它凝成一颗新的血灵珠,而这千毒虫便是救你的良药。从今日起,便由你来照养它,每月十五,让它喝一滴你的血,若是真的有人想伤害你,你便让这千毒虫顺着血脉爬到你的身体里,它会抑制你的血液,用它的血液来维持你的生命,这样,吸食你血液的人便会因为这千毒虫中噬骨之毒,只不过,于你而言,会疼痛了些。而之后这千毒虫会自己爬出来,因为你体内的血灵珠会在一天之后反噬了它。”
初七只觉着无比神奇,以至于看着那条小青虫都不再觉着恶心,原来毒药也可以救人。
初七果真如仙女说的那般照料那只虫子,日子长了,竟然生出几分感情,初七便想着给它取个名字,然后便想到了九月,又觉着有些好笑,若是九月看到了这只小青虫,会不会直接啄了去,又觉着不会,毕竟九月是神兽,这种有毒的东西它应该会离得远远的,而且按九月的脾性,断不会吃这种看起来就有些恶心的东西......
不如...叫小恶如何,又看它好似有些委屈的表情,还是不难为它了,思来想去,不如就叫小怪吧,听起来也挺特别的。
从初七坠下断魂崖到现在,整整十一年过去了,苏祈安活的这须臾千年也没这十一年来得煎熬,待在安禄殿里,苏祈安只觉着寂静地好像与世隔绝一般,倒是冉生,初七刚出事那两年,听说冉生没少闹腾,还不时地去景羲找麻烦,后来可能也发现自己的实力还是差了些,闭关了三年左右。近三年会时常来找苏祈安,说要跟在他身边修行,以前的话,倒是没忘。不知慕晚用意如何,这么久过去了,也是鲜有动静。今天是初七的忌日,苏祈安下山,带着九月和霍夫子刚刚酿好的酒,来到了断魂崖,这个带走他心爱姑娘的地方。他长叹了口气,打开酒壶,站在崖边,把酒倒了下去,紧抿着唇,眼底是化不开的忧伤。
若她还活着,怎么会这么久不曾回他身边,若她已离去,又为何渡魂术渡不到她?
本欲梦中渡魂相见,可此去十一载,他再未曾做过一个梦,便是施了渡魂术,也是茫茫一片,未见故人,难不成她竟真的,连梦中与他相见都是不愿的?
他只能靠着回忆去想着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可这时却发现,连点滴都少得可怜。
帝君知他心有郁结,有意让他回昆仑巅位神列、传仙道、渡疾苦。
他笑得苦涩:我连自己都渡不了,又何谈众生?
冉生最近一直在苏祈安身边跟着,很是用心地用功修炼,这日又是一大早去寻了苏祈安,却没见到人,只是立马想起来这是个什么日子,遂心里便很不是滋味,当初她在自己身边也没好好对待,如今连这么重要的日子自己都差点忘掉,登时觉着自己这个哥哥当得极不称职,心里更是郁结,便匆匆地赶回了箜弈,一直到远远地瞧见黎茉,心里才忽地平静下来。
黎茉见冉生回来,有些无奈:“你这明明是跟着苏上仙学功夫的,倒是说得好听,没事怎么总往家里跑?”
他说,因为家里有惦记的人。
黎茉和他聊天才知道这次是苏上仙让他回来的,她觉着奇怪,才想起快到初七出事的日子了,她心底一片凄凉。可又怕冉生难过,她便错开话题,难得做了好多冉生爱吃的菜品。
等再回他房间的时候,却发现他静静地坐在那儿,眸中有着淡淡的悲伤。
他说:“我知道为何苏上仙忽然让我回来了。”
他又说,却是带着苦涩的笑意:“我差点就忘记了。”
他淡淡地,她却总能听到他话中的凄凉:“你看,时间会冲淡一切的,仇恨,遗憾,还有痛苦。我有的时候,真的好怕时间,你说若是有一天,大家把离去的人慢慢忘了,他们会不会很孤单。”
黎茉望着他,有些心疼:“冉生.....”
他抬眸,深深地望向她,然后伸出手,搂着她的腰,将头埋在她的怀里,有些苦涩:“黎茉,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
她就站着,抱着坐着的他。
她说,好。
第二天冉生醒过来像没发生什么事一样,一早便去了黎茉的房间。黎茉刚打开房门,便看到不知来了多久的他。
“你怎么这么早?”她问。
他答非所问:“黎茉,嫁给我吧。”
这句话这三年里,她听得不下百遍。
黎茉长叹一口气,有些无语地看着他:“这么一大早,就是这事?”
他有些诧异的样子:“这事还不算大事?你不要这么不重视好不好?”
“这句话你已经和我说了几百遍了!”
“我知道啊,所以你听了几百遍的话考虑地怎么样了?我都已经给你考虑几百次的时间了!”
她努力遏制住自己体内正在冉冉升起的小火苗,咬牙切齿道:“那好啊,我考虑了几百次,我每一次都觉着我们不......”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冉生急匆匆打断了:“算了,你先不必回答我,再考虑考虑吧,我忽然想起阿公让我过去见他呢!”
他每次都没有勇气,听她拒绝的话。
黎茉不明白,昨日那般伤心的一个人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么不可理喻,难不成刺激太大,疯掉了?
这日一早扶尘便来找初七,可找了半天,也不见踪影,心想难得这丫头起得早,莫不是终于要刻苦练功,可到了后院也不见人,兜兜转转了好半天,才在溪边找到了初七,她手里握着一条紫色的发带,仰着头,不知在望什么,还是想什么。
扶尘走过去,抽走了她手里的发带,她急忙伸出手去握,却不及他的速度更快些。
“在想什么?”他问。
她指了指远处:“我应该是从那个方向掉下来的,我在想,十一年了,有没有人会想起我。”
他看着手中的发带:“送你发带的人?”
她低着头,没有说话。
他又看着她:“苏祈安?”
她抬眸,有些错愕地望着他。
他叹了口气:“初七,你表现的太明显。”
有多明显呢,明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忽然有一天,整个人都安静地不像话,惆怅,伤感,又心不在焉,会一个人躲起来,他会想,那天是什么日子,于是他询前问后,才终于想起,那天,是苏祈安的生辰。
他想,也许是他太过敏感,又或许是时间太过巧合。可接下来每一年的那一天,初七都是这副样子,而且越发严重。
他想,苏祈安对她,终究是不一样的。
初七声音嗡嗡的:“我是仙尊养大的,所以比常人亲切些。”
良久没听到他的回答,她转过头来,却发现他一直看着自己:“初七,我不傻,你对他是什么感情,我感觉地到的。”
初七低眸,那眼中的忧伤扯地他心疼。
她说:“我想他。”
“我很想他,而且越来越想他。我每日除了练功、采药,停下来就会想到他,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的,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我怎么可以这么没用呢....”
她哽咽着越说越难过,最后终于泣不成声。扶尘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背,来安慰她。
苏祈安从断魂崖刚回到云尧,便听到木柯来报:景羲圣君仙逝了。
他微微皱眉,便听到木柯继续说:“魔尊动的手,圣君为了保护顾上仙没了命,顾上仙也受了重伤,听说是祀空上仙赶到,才勉强把人救回来,但是生是死还不好说,刚刚师父带着霍夫子过去了。”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慕晚,终于要报这新仇旧恨了。
慕晚是带人杀进景羲的,景羲受伤惨重,还好帝君及时派人赶到,才减少了更多的伤亡。霍夫子到的时候,顾倾城一直昏迷不醒,气息也越来越弱。霍夫子坚持了一天一夜,顾倾城也一点转醒的迹象也没有,霍夫子说,他中了毒,而这毒是用魔尊的血来炼的,他没办法解开。顾倾人也受了轻伤,见情形如此,心急如焚:“我去戎胥请容少夫人。”
霍夫子摇头:“怕是不行,顾上仙不仅中了毒,他还受着重伤呢。”
顾倾人一直揉搓着双手,有些惶恐不安,又想到了什么才有些慌张地看着莫上仙:“可否请云尧圣君救我兄长的命?”
毕竟同为神族,莫上仙没有过多耽误,便差人送了消息给云尧圣君。本是叫子修去的,结果他皱着眉在那犹豫不决,他对景羲心中有结,莫上仙自然知道,最后还是叫玄秋去的。
整整十一年过去了,初七一直没明白当初到底是怎么才活下来的,可现实是,她确实是活着的。在这里跟着师父学武功学医术,十一年来,受益匪浅,又觉着过起来也漫长地很,这里不像在箜弈那样,她没有办法见苏祈安,甚至不知道有没有可能再见到他。这十一年来收到过两次云尧传来的消息,但大都问候圣君,或禀明现状的书信,由一只信鸽传送,初七见过那只鸽子,羽毛雪白,一尘不染,倒也有几分英姿飒爽的感觉,每每见到它时她都会想,也不知她的九月现在如何?会不会陪在苏祈安身边,让他好没那么难过。
不过这次是明显不同的。虽然还有那只信鸽,但在它旁边的,是她多年年没见的玄秋,离开这么久,最先见到的故人竟然是他。他站在圣君对面,毕恭毕敬的样子,皱着眉,不知在说什么。初七想,肯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她特意戴了面纱,走到仙女旁边,没有开口,仙女便了然她的用意,初七第一次见仙女如此严肃,“景羲圣君仙逝了,顾倾城受了重伤,让我去帮忙救命。”
仙女很快便准备好了一些要用的东西,打算出门的时候看初七一直望着她,旁边还有皱眉沉思的扶尘。
初七拉住她的手,意图过于明显,仙女终是叹了口气:“你们两个跟着一起吧。”临走时又嘱咐:“大肥二胖看好家。”
到景羲的时候,顾倾人和霍夫子还在顾倾城的房间,霍夫子虽救不回他,但最起码还可以努力,不让他就这样一去不返。见到顾倾人,初七只觉着心中惶恐不安,手也不自觉地在抖动,扶尘看着她,不动声色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她抬眸,便看见他清浅的目光。
顾倾人见到仙女,直接跪了下来:“求圣君救救我哥的命!”
初七第一次看到顾倾人这般姿态,想着尽管她对自己不甚友善又有些咄咄逼人,但对顾倾城,确实是情深义重的好妹妹。
仙女扶起了她,走到床榻边查探了下顾倾城的状况,初七也跟过去,十分担忧地看着她这位老朋友。见仙女蹙起眉头,想必是情况不太乐观。
仙女叹了口气,又想到什么似的直直望向初七,又看向其余的人:“我可以救他,但是我需要安静,除了我和我徒弟,希望你们所有人都可以离开这个房间。”
很快,房间就剩了他们三人还有顾倾城。
仙女看着初七:“你想救他吗?”
“想。”跟在仙女师父身边这么久,她的医术自然也不差,怎样能救他,她心里自然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