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净身出户,孩子归我
1998年华夏遭遇特大洪水,经过几轮军民一心的抗洪救灾工作,长江中下游水位全线回落至警戒线以下。
松花江及其支流嫩江的周边城市、村屯作为此次洪灾的主要受灾区,近半个月来依旧还是阴雨绵绵,天空之中隔三差五便会降下几响闷雷。
荣华屯一间大前年新盖的砖瓦房内,脑袋缠着纱布的周明瑞沉肃地坐在炕上,屋里头没有开灯,旁边是周岁半,还没学会说话正咿咿呀呀叫着的女儿周苗苗。
他凝望着窗户透进来的月光,胸腔里的那颗心脏狂悸不止,消化着脑海中突然多出来的种种信息。
事情还要从他上午在乡里工地干活时说起。
周明瑞是个泥瓦匠,初中没念完就到工地跟老师傅学了这门手艺。
前天洪灾后正式开工,周明瑞便照常回到乡里工地干活。
可今天中午休息,他跟工友吃饭的途中却被突如而来的一道雷给劈了。
工地老板吓得不行,当即便给人送到了乡医院救治,奇迹的是,经过检查,周明瑞除开脑袋有道口子外身体啥事没有。
而周明瑞在医院醒来以后,整个人却好像受刺激了似的一句话不说,拔掉输液管下床就往医院外面走。
至于他为何会这样,肯定不是真的被雷给劈成傻子了,而是他脑中多出了一部名为《二嫁女带娃嫁给白月光》的女频小说。
在这本书中,女主正是他的妻子吴红梅,男主则是他听都没听过的一个叫赵鸿程的男人,而周明瑞则是结局凄惨,用来凸显女主重逢男主前苦难经历的炮灰男配。
按照书内的剧情发展,现在的吴红梅已经和赵鸿程重逢有一段时间,而今晚吴红梅则会跟周明瑞正式提出离婚。
“怪不得……”周明瑞自嘲般呢喃。
周明瑞能娶到吴红梅这个美人,最初在荣华屯可谓造成不小的轰动,但那时周明瑞只觉得吴红梅图他踏实能干……
如今结合书内剧情才知道,当初是吴红梅的父亲欠下赌债,强逼她结婚换彩礼,而男主家里又一贫如洗,她这才在媒人介绍的人里随便挑了个踏实能干的周明瑞。
周明瑞正想着,屋外传来开门的动静,他知道是回娘家向阳村见赵鸿程,准备跟自己提出离婚的吴红梅回来了。
“在……在家……怎……怎么不开灯?”
吴红梅进屋后被坐在炕上一动不动的周明瑞吓了一跳,她也没有仔细看对方,摸着墙找到灯绳拉开了灯。
暖黄色的钨丝灯把屋内照的明亮。
环境的骤然变亮,让坐在炕上的周明瑞下意识地闭了闭眼,这时候吴红梅也瞅见了他脑袋上缠着的纱布。
“脑袋怎么啦?”吴红梅忙询问道,“在工地干活受伤了?”
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关切,再怎么说毕竟是她孩子的父亲。
抬眸看着面前的吴红梅,周明瑞沉默久久未有言语,今天中午前他还爱着的人,此刻却不知道该用何种方式与之对话。
如果说吴红梅是受原生家庭强迫,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的受害者。
那么按照书中所写,最后女儿妻子离去、落得个“家暴男”名声、中年醉酒冻死在东北雪夜里的周明瑞又做错了什么呢?
没错,就是“家暴男”,因为书中原剧情,今晚吴红梅提出离婚,并道出其中种种缘由以后,周明瑞第一次不受控制的动手打了吴红梅。
“到底怎么啦?!”
吴红梅见周明瑞一言不发,就那么定定地瞅着自己,惶然地晃了晃他的胳膊:“出什么事了你倒是说啊!”
“没事,被碰了下。”周明瑞垂了垂眸道,而后对上吴红梅的视线反问,“你没在家看孩子去哪里了?”
周明瑞的语气很平淡,可偷偷去见赵鸿程且决定提离婚的吴红梅却下意识心虚,她收回手坐到炕沿上,目光有些闪躲地不敢去看周明瑞的眼睛。
周明瑞没再追问,默默地等着吴红梅开口。
屋内就这么沉寂下来,仅能听见炕上奶娃娃的呓语声。
差不多过去几根烟的时间,吴红梅抠着炕席的手放松下来些,似是鼓足了勇气,那张已经泛白的脸蛋看向周明瑞。
同样的话术,与那本《二嫁女带娃嫁给白月光》中的台词无异,不同的是听完以后周明瑞并未像书中那样,愤怒的不受控制地动手打骂吴红梅。
“明瑞,对不起……”吴红梅从周明瑞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以为他是被刺激的,顿时心中生出些许愧疚。
她眼里蓄满泪,望着周明瑞:“我知道对你很不公平,但是明瑞,我不爱你……咱们好聚好……”
“你净身出户,女儿归我。”周明瑞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从那剧烈起伏的胸脯,能看出此刻他的平叙是在强撑,“如果同意,咱们明天就去离婚。”
“明瑞,呜呜……”吴红梅看了眼周明瑞,又看了眼炕上眨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什么都不懂地看着父母的周苗苗,彻底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她不清楚周明瑞为何会答应的这么痛快,同样不舍得就这么放下女儿,可她爱赵鸿程,更无比想脱离这种一眼望到头的生活。
“对不起苗苗,妈妈以后一定努力赚钱,等妈妈有能力给你更好的生活,妈妈就来接你离开……”
吴红梅在心中这么安慰着自己。
这一夜,两人谈好了离婚事宜,没有吴红梅想象中的吵闹,一切显得那么平静。
最后吴红梅是留在荣华屯睡的,没有按照之前预计的那般返回向阳村,周明瑞“自觉”地把孩子隔在了两人中间。
夜里,炕梢的被子微微颤动,没睡实的吴红梅听见了周明瑞出屋的声音。
夜里的荣华屯静悄悄的,批着件外衣站在屋外房檐下的周明瑞抽出一根家里招待客人的红梅叼在嘴里,滑动火柴点燃,猛吸了一口。
“咳咳咳——”
周明瑞被呛的咳了几声,咳得眼眶里似乎都有些微微泛红。
缓了几个呼吸,他抬头望向夜空中被云层遮蔽的只露出一个牙儿的月亮,眸光流转,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稍顷,一滴泪自他眼角流出,同夜里淅淅沥沥落下的雨滴那样,悄无声息地滑过他的脸颊落在了地上。
没有错,周明瑞落泪了,他也不清楚为何而哭,但那些都不重要。
因为明天之后,周明瑞会活的更加精彩。
配角?
炮灰?
那他周明瑞就走主角的路,成为自己人生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