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泛起鱼肚白,露珠被浸透了药香安然的悬挂在枝头上,鸡鸣四起却不见半缕炊烟,女人惊恐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一片安然。
“夫人!夫人!”
门被敲得震天响,杨星暖猛然从梦中惊醒,一个时辰前她才恍惚着睡下,眼底里布满了血丝。柳磬惊慌失措的声音透过缝隙接连不断的传来,杨星暖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夫人,死了,全都死了!”柳磬一双眼瞪得老大,一眼望到底的全是惊恐,双手在半空中胡乱的挥舞,整个人都在隐隐的颤抖。
杨星暖倏地一愣,她不敢相信自己心中的那个猜测,“你说什么?”
“村子里的人,整个村的人都死了。”柳磬:“死了,全死了,一个活口都没有。”
“不可能!”
双腿突然没了力气,杨星暖往后踉跄了两步,她扶着门框,双手隐隐的颤抖:“不可能,一个时辰前都还好好地,病情再恶化也不可能如此迅速......”
她大力推开想要来扶自己的柳磬,跌跌撞撞的跑出门,却被一片白色糊了眼。那些死去的人被盖上白布,被弟子们陆陆续续的从房子里搬出来放在路边,尸体一具接着一具摆满了整个村子道路的两侧。
杨星暖矗立在一户人家的门前,很是破败的一个小小的茅草房,是五个相依为命的孤儿的居所。一个时辰前,他们还能笑着和自己道别,还怯生生的和她讨糖吃。
他们之中最大的不过八九岁,比她的画儿大不了多少,最小的也才刚刚会说话。由于没有父母,吃了上顿没下顿,长时间的营养不良导致这些孩子都十分干瘦,五具小小的尸体被覆盖在一张宽大的白布之下,模糊的连轮廓都看不清。
一整晚的心力交瘁再加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杨星暖眼前一黑,直直的往后倒去。柳磬接住了她,看着杨星暖这样,柳磬十分心疼,“夫人,你需要好好休息。”
杨星暖借着柳磬的力直起身,她环顾着四周,半晌,待晕眩散去,便转身往回走。
“柳磬,你将昨夜值班的人都叫来,我需要了解具体情况。另外,差人回悯生殿,调集所有人来这里,调查村民的死因。”
“是!”
木苡打着伞站在远处山头的大树下,看着在村子里忙碌的众人,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忽然,袖子被轻轻地扯了一下,她看向扯袖子的方向,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女孩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怯生生的看着她。
女孩犹豫了半晌,才鼓足勇气开口:“漂亮姐姐,我是已经死了吗?你为什么不让昨天晚上的那两个哥哥带我走?”
木苡蹲下身,轻轻地捏着小女孩的脸蛋,温柔的看着她:“小玉儿愿不愿意帮姐姐一个忙?”
小玉儿从记事起肚子每天都很饿,饿的咕噜咕噜响,可昨天晚上遇见的这个姐姐却给了自己很多的吃的,现在她一点都不觉得饿。在她单纯的世界里,谁愿意给她吃的,谁就是好人,于是轻轻的点点头,“我愿意。”
“小玉儿真乖。”
木苡将她抱在怀里,五六岁的小女孩抱着轻飘飘的,连魂魄也没几分重量。清晨时山林间雾气重,她撑着伞一步一步的往山上走,露珠落在伞上碰撞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忍冬谷的大门紧闭着,木苡向旁人一打听,才知道沈思茉昨天不知为何性情大变,下山后就将自己关进了药房,也不许旁人去打扰,一天一夜都没出过门。
木苡将小玉儿收进了桃木簪子里以便她好生休养,自己循着踪迹找到卜念念,却不想卜念念根本不想见自己,紧闭房门。白日里人来人往,贸然破门而入多少有些引人注目,木苡只得守在她门外。
天色渐晚,悯生殿来报信的人却是被拦在忍冬谷外进不去,急的头发都要掉光了。
木苡靠在墙角的大树丫子上闭目养神,等太阳一点一点落下,她才不急不缓的从树上跳下来。随手做了个简易的结界,把小玉儿从桃木簪子里唤了出来,一神一鬼悠闲的坐在院子里看月亮。
吱呀一声,卜念念的房门打开了,刚推开门,她就看见木苡坐在院子里望向她,她的身边还坐了个小女孩。
“小苡,你不用劝我的。”卜念念手里紧紧地捏着个瓶子,劲直的往外走,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二人。
“念念,不要执迷不悟,手上一旦沾了血,就再也洗不干净了。”木苡站起身,她牵着小玉儿跟上卜念念的脚步,“你若真的杀了她,那你与她又有何异?”
“可她该死!”
卜念念红着一双眼,浑浊的眼底蓄满了泪珠,苍老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凄然的笑容:“我若不为她报仇,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记得她是怎么死的了!小苡,她在这世上活了一遭,什么都没留下,他们早就将她忘了!”
“可她更不想看到你变成如今这样!”
木苡的话刚落下,一直安静的站在她身边的小女孩突然跑向卜念念,一把抱着她的袖子不撒手:“不要杀人,不要杀人!会很危险的,不能去。”
卜念念想要睁开小玉儿,奈何这小鬼吃饱喝足全身都是力气,木苡趁此机会道:“卜念念,顾响的话你不听,我的话你不听,那她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卜念念的身形一僵,她听见自己脑子里的弦砰的一声断了,僵硬的转过身,不可置信的看着拉着自己的小女孩,“小苡,你说什么?”
木苡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叹息着道:“当年,她本来都准备好和她的少年将军一起投胎的,却在临行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知道了你还放不下,就怎么也不肯走了。”
“姑姑心软,耐不住两人的苦苦哀求,只能答应她先撇下等了很久的少年将军独自来人世间寻你,等此事了了两人再一起投胎。只可惜此道终究是违背天命,所以她这几世都过得很苦,每次都早早便回了地府。”
“念念,放下吧。”
“那些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