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木苡趁着夜色摸进卜念念的房间,烛光未熄,昏黄的烛光落满整个房间,四下寂静。见她来,卜念念才拿出温了许久的酒壶,浅浅的倒了两杯酒。
“你来了。”
木苡看着卜念念,叹息:“你这是在自寻死路,沈思茉一死,忍冬谷中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
卜念念颤抖着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有些辣,她沉默了半晌,才望着木苡说道:“不要担心,我会等你们走了再动手。”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木苡看着她,心里有些火大:“他希望你好好活着,你却偏要来找死!卿钰死了那么多年,早投胎了。再者,杀她的人早被下令处决,尸骨无存,你到底在执拗什么!”
卜念念老了,没力气争吵,她静静的看着怒火中烧的木苡。等她说完,才缓缓的开口:“当年是沈思茉和官旗勾结想要刺杀阿响,不料却收走了她的性命。我是个没本事的,这些年顾忌着阿响不敢动手,加之楚沁辞一直在给沈思茉打掩护,我找不到机会下手。可前些年楚沁辞死了,如今阿响也走了,如今我孑然一身,没什么好顾忌的。”
她看着木苡,昏黄的眼里好似有泪花在闪烁,近乎是恳求的开口:“大人,您就当没见过我,成吗?”
木苡沉默着不说话,良久,她才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神色黯然:“罢了,你想怎么就怎样吧,我阻止你,也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离开前,木苡将白日里顾景给她包着锦花糖的小油纸包放在桌上,对卜念念说道:“他走后,小景一直在派人找你,她想再见你一面。此次忍冬谷一别,你们,你们怕是此生都不会再见了。”
栖鸾谷
齐莙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销雪剑,神色严肃,狂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天空中星盘上的星子不停地闪烁着,发出耀眼的光芒。
他举起剑,划破了自己的手掌,血顺着剑身落下,在青草地上开出红花。
“天地为证,木若为契,以吾之血,封尔之灵。”他的话音还未落下,一道刺眼的红光突然从天而降,齐莙只得举起销雪剑抵挡。两种力量碰撞在一起,周围的花草树木瞬间被夷为平地。光芒落下,齐莙握着销雪剑猛地往后退了几步,一口鲜血落在地上格外刺眼。
怎么可能!
他望着天空中的星盘心中百转千绕,怎么可能呢?就算星月大阵是由凤凰的先祖所绘,可说到底也只是一个阵法,怎么可能生出灵识,有了自己的思想,还拥有这么大的力量,连自己也堪堪打个平手。
也难怪枳实会受这么重的伤!
星盘上的星子正在疯狂的吸收着栖鸾谷的灵气,变得愈加耀眼。
齐莙来不及继续思考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眼下必须先将其封印,以免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局面。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锦囊,目光留恋,有些不舍的摸了摸,打开锦囊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放置在手心。
这是最后一片木若的叶子了。
若说迷萝花代表着无忧氏的生死,那么木若叶子就是掌控齐莙生死的那把钥匙。
混沌之中不见万物,迷雾之下危机四伏,一株小草想要活下去何其艰难。父神怜悯它活得不易,赐它法力,赠予神格,点化为神。这才使齐莙在天地初开后,同上古先圣们一同成为了这世间第一批神。
可惜木若不起眼,天地分开后,他无需担负那诸多的职责,在这世间名不见经传的活了不知多少万年,过的甚是肆意潇洒。许是舒坦日子终究是有限的,又或是这些年来看着各族纷争却不插手引了众怒,也可能是那些比他高的柱子在不知不觉间全倒下了。
世间最不起眼的木若身上也被洒满了光。
他开始渐渐的接过先圣们肩上的职责,游走于世间各族之中。终于,在三界初立的时候,他栽了个大跟头。
齐莙看着手心的叶子苦笑,小凤凰啊小凤凰,当年你和那些人联手诓我也就算了。没想到你都死了这么久了,居然还要给我找事。
他沾着手心的血不疾不徐的在空中画符,指尖落下,一个六边形的符阵漂浮在半空中发着红光。齐莙将手中木若的叶子直直的掷向符阵的中心,叶子在中心形成一个阵眼,整个阵法顿时活了过来。阵法逐渐往上走,渐渐的将整个星盘都包揽在其中,在天空中形成一张血红色的大网。星盘中的星子顿时发出更加刺眼的光芒,想要挣脱大网的束缚。
齐莙一直等到大网稳稳的包裹住整个星盘,才将涌入口中的血一口吐在地上。他用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来铺在地上,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上取了一片宽大的叶子卷成一个小碗放在地上。再度用销雪剑划破了手心,血滴落在梧桐叶上,待大概聚了一小碗的时候才止了血。
他从发冠上拔下来时木苡说什么也要他带上的时运簪,蘸着梧桐叶里的血,一笔一划,规整的在外袍上写字。
半晌,他才落笔,用月桂衫做成的外袍上繁复的祥云纹在日光下熠熠发光,上面笔画工整的红色字体显得格外耀眼。
来不及等血迹自然风干,齐莙迅速施法烘干血迹,而后施法将外袍抛向空中,使其扩大至将天空中的星盘整个包裹在其中。
星盘再无力挣扎,其中的星子光芒逐渐消失不见,最后如同一颗普通的星星一般藏匿进耀眼的日色中。
微风搅动着空气,带来丝丝的海棠花香,天上云彩四溢,霞光漫天,好似那场危机从未出现过。
希望这次能坚持的长久一些吧,齐莙想,再来一次,他就真的只能拆东墙补西墙了。
今天的风似乎有些冷,齐莙躺在地上不想起身。半晌,他才用好不容及积攒的力气撇开手边冰冷刺骨的销雪剑,拿出不知什么时候木苡塞给他的斗篷盖在身上。
阿薏,你这斗篷什么做的,盖着真暖和。
他将斗篷裹得紧了紧,在周遭的一片狼藉中,渐渐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