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苡轻轻的摇摇头,心续渐渐的平复,伸手拉开挡住视线的树丫,“可到头来苦的都是无辜的人民,他们的命被视为草芥,被人仍在地上随意践踏。”
齐莙这些日子心里一直很不安,他有些不放心木苡,好看的眉头有些微皱,竭力的掩饰从眸子里渗出来的不安之情:“你答应我,不要插手。”
木苡扭头看着他,点了点头。
等到天彻底黑了下来,两人才进城,临走时木苡往营地的方向望了望,发现不远处的小山坡上多了处新坟,坟头坐了个佝偻着身子的女人在哭泣。
洛阳城里寂静极了,叶园里连个灯火都没有,一片黑,风吹过连廊,卷起几片落叶在月光下打了两个滚。
齐苏叶带着满身疲惫在月色下走着,身着官府,束发带冠,但眼下和淤青和下巴上冒出的胡茬出卖了他。
他刚从宫里出来,皇帝又发火了,城外的难民越聚越多,前线的粮草也迟迟凑不齐,国库已经没有钱了。
国库没有钱他能怎么办?
齐苏叶想跟皇帝说自己不会点石成金,齐苏叶觉得可以打皇帝私库的主意,齐苏叶还想号召朝臣一起来捐款救国。
齐苏叶头疼的厉害,因为他娘的缘故,他这辈子从未想过要初入朝堂,入仕为官。可不是所有事都能朝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的,他闲暇之余认真的想了想,觉得他爹在坑他。
“苏叶。”
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抬起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自己的家门口。月色下,有两个被拉的长长的身影,他定睛看了看,发现是消失了很久的齐莙和木苡两人。
齐苏叶发现自己的脑子好像短路了,当时就那么直直的楞在原地,望着两人也不说话,面无表情的样子活像是中了邪。
“父亲他还好吗?可有受伤?前方战况如何?你们这一路可还顺利?”
齐苏叶看着略显激动,有些语无伦次,说完后突然就噗呲一生笑了,“哎,这些日子的事太多太杂,见笑了。”
木苡也跟着笑了笑,“元帅很好,并未受伤,前线战况有些严峻,但这些日子也只是简单的交锋,双方都没有大伤亡。”
齐苏叶的笑容落了下去,老友重逢的喜悦也只是在万千愁绪中占据了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他抿了抿嘴,疲惫又猛地涌上心头。
“你们不该回来的,洛阳的情况不好,明日我便送你们出城。”
齐莙端着茶壶从门外进来,叶园里早没了佣人,别说饭菜了,连壶热茶都没有。只能自己去厨房烧水泡茶,他给齐莙倒了杯茶,递到他面前,“这个你就别管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既然已经答应了蕊蕊,就一定等到战争结束才会离开,叫她见着完好无损的你。”
齐苏叶摆了摆手,表示不用这样,“齐大哥,蕊蕊只是担心我,洛阳很危险。”
齐莙毫不犹豫的回了个白眼:“我像是会拖你后腿的人?”
见齐苏叶还打算继续劝说齐莙,木苡出声道:“苏叶,他决定的事是没有人能改变的,你说破嘴皮子都没用。你也不用担心,这里并没有什么能对我们造成威胁的存在,也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趴在木苡腿上的煤炭终于逮到了自己发言的机会,立即举爪表示自己也不会搞事情的。
皇宫
春意步伐匆匆的从外面回来,推开大殿的门,她向四周望了望,确认没人后才安心的关上门。
楚沁柔半靠在贵妃软塌上,右手靠在攒金丝的软枕上支撑着下巴,左手里拿着一本书安静的看着。见春意进门,抬了抬眼,漫不经心的开口:“出什么事了?”
春意走到楚沁柔身边,轻声道:“娘娘,昭阳公主到洛阳了,今天晚上去见了苏叶少爷,这会子还在叶园聊天。”
楚沁柔目光一凝,半眯着凤眸,让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片刻后,她勾了勾嘴角,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派人盯着,若有异动,即刻来报。”
“是。”春意点点头,表示记住了,楚沁柔听到回复后摆了摆手,她行礼退下。转身时,春意的余光扫到了楚沁柔的书页上的一行字,她下意识的低头迅速的退下。
人易老,事多妨,梦难长。一点深情,三分浅土,半壁斜阳。
春意依稀记得这是牡丹亭里的词,不由得叹气,娘娘的心愈发冷了。
其实认真想来这也是必然的事,春意是楚沁柔进宫好几年后由楚沁辞送进来的,那时候楚沁柔已经没有那么受宠了。
她记得,那时候楚沁柔虽然是妃位,但却并算不上得宠,又没有子嗣,皇帝一个月来两三次就已经是极限了。那些得宠的什么杨美人、萧婕妤,她们明里暗里的欺负她。但她也不恼,甚至从来不会对皇帝提起这些事,后来皇帝一两个月才来一次,春意亲眼的见证了楚沁柔眼中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在春意的记忆里,楚沁柔最后一次露出笑容是得知姐姐死讯的时候。那天的月亮特别圆,她靠着窗望着明月,就那样笑着看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春意再见到楚沁柔时候,发现她眼里仅存的光亮消失了,沉寂的像一汪死水。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楚沁柔开始反击,渐渐的那些得宠的女人就再也不敢来她面前耀武扬威了。
楚沁柔成了真正的冰美人。
煤炭最近一直觉得不太舒服,不红不肿不痛不痒,但就是心口闷得慌。这一切的不对劲都是从花旗洲回来后才开始的,可它记得那时候什么也没发生,并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在它一爪子将今天的第十一个杯子从桌子上推下去的时候木苡终于发现了它的不对劲,她放下手中的朱砂笔,弯腰将躺在地上四分五裂的瓷片捡起来。望着桌上的一堆碎瓷片长长的叹了口气,拎起黑猫的后脖子让它直视自己,强行使自己冷静:“你今天中什么邪了?不急,编好理由再开口。”
煤炭明黄色的眸子里装满了迷茫,下意识的说道:“老苡,不对。”
木苡眉毛一挑,似笑非笑的看着它:“是吗,哪里不对?”
“最近我一靠近齐莙就觉得不舒服,他身上有一种很讨厌的味道。”煤炭说着说着突然开始挣扎,四只短腿在空中胡乱的扑腾:“那种味道里明明白白的透露出一种信息,它想杀了我,它要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