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说,约凤凌在城南怡槿园见面,有要事相商。
凤凌捏着那张纸左看右看,依着内心里对于付天卿的了解,觉得他既然说了是“要事”,那就一定是要命的大事,不知道是不是与自己离开的时机有关,凤凌有些心潮澎湃。
揪来了在院子里悠悠闲喝茶的白越,凤凌掩好了自己的面纱,从墙头翻了出去。
走在大街上,只是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群,凤凌都开心得不得了。被白越无情地嘲笑了一番:“瞧你这高兴的模样,要是将你丢到集市里,还不得飞起来?”
“是啊,是会飞起来的。”凤凌懒得理他语气中的嘲讽,只白了他一眼以示不满:“像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是不会明白被困在小小一方天地中不得自由的苦痛的。”
白越轻嗤了一声:“不过几日不见,翻墙的本事倒是越发好了。但今日太阳还未下山,你就这样出来,不必再做那泥塑的圣女了?”
对于“泥塑”两个字,凤凌有些生气。虽说她整日坐在那里同泥塑的雕像并没有什么差别,但终归她还是个有呼吸的活人,被他说的自己像死了一样,如何能高兴的起来?不免感叹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管过了多久没见,这个人的嘴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讨厌!
深深吸了一口气,凤凌说服自己不要同讨厌的人一般计较,然后才开口回答他的问题:“前几日我同小菊谈成了一笔生意,我答应帮她完成一个心愿,条件是要她帮我装几天的圣女。”
诚然这一届的圣女大抵是最难带的一届,从阿灵开始一个接一个都是李代桃僵偷梁换柱的好手。因着前段时日阿鬼的事情让凤凌一颗心像猫抓一般,根本不能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受着百姓膜拜,故而盯着同自己身形差不太多的小菊盯了半日,终于软磨硬泡地说服了她。
小菊那个胆子,一开始的确是很害怕的,但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先人们已经用实际行动向我们证明了,只要有足够诱人的好处摆在面前,即便是没有胆子的人也会硬生生让自己生出胆子来。
凤凌给小菊开出的诱人好处便是——会帮她觅得如意郎君。小菊欣然应允。
不得不承认,这世上真是唯有女孩子的心思最好猜,不论她是冲着你发脾气也好,闹别扭不理你也好,终归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希望你能对她好。可惜啊,世间的男子却有十之八九都不明白这样简单的道理。一味地将女孩子复杂化,甚至妖魔化,最终导致女孩子们最简单的心愿变成了最难实现的心愿,真是无常。
大抵小菊在觅郎君这件事上也是经历了不可言说的艰难苦痛,以致于凤凌的话一出口,她的眼睛里都泛起了光。让凤凌在心里悄悄将这缓兵之计换成了必须要完成的使命。
又是一声轻嗤,白越摇着扇子晃着脑袋:“那丫头还真是单纯,你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白公子此言差矣。”凤凌反驳的话紧随其后:“你怎么知道这是她心思单纯?说不定是情海沉浮,一颗心千疮百孔已看不到任何希望,因此才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你可知溺水之人若在水面看到一根稻草,即便知道那细弱的稻草救不了自己的命,却还是会伸手去抓的。只因那一根稻草对那溺水之人而言已不只是一根稻草,更是活下去的希望。这是一样的道理。”
“道理都是你的,还真是越发能说会道了。”白越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给了最后一击:“但她若要寄托希望,也应该寄托在一个靠得住的人身上。”
“你什么意思?说谁靠不住呢!”
“说现在暴跳如雷的那个人。”
“你给我站住!”
……
城南的怡槿园距离圣女府实在是远,两个人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将将看到围墙,不过景色也是名不虚传的好。一进园门便能看到两旁梧桐参天耸立,其间还夹杂着几株凤凰木,树下则是成片的木槿花,秋日的萧索倒是被围墙轻易隔在了外面。
脚下是鹅卵石铺就的小道,小道尽头是一座四角凉亭,那是整个园中最好的观景处。凤凌踮了踮脚,毫无意外地在亭子里看到了付天卿的身影。那人面前摆着一壶酒一个酒杯,自斟自饮倒是悠闲自在。
嘴角无意识地牵起了一丝笑容,凤凌丝毫没有发觉自己跑过去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付将军!”
女子带着几许愉悦的嗓音混入了耳边的鸟鸣啁啾,入耳倒是更加动听,付天卿站起了身缓缓转向她的方向,然而转过来之后,脸上刚起的笑意就那么散在了风里。
看到凤凌身后的男子,他的眉忍不住皱了皱,眼中泛起了些许警觉。
而与他相对的白越倒依旧是一派闲适模样,唯有摇着扇子的手在看清那张脸时微微顿了顿。
“啊对,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
“在下白越,仰慕将军英名已久,今日冒昧来此,还望将军不要见怪。”白越打断了凤凌的声音,一句诚恳的话被他说得不见半点诚恳之意。一边说着还一边收了扇子,双手交叠悬于身前,是要作揖的模样,然而却只是点了点头,更是看不出一丝“仰慕”的意思。
“付天卿。”
冷冷地丢下了这三个字,付天卿转过身拉着凤凌的胳膊坐回了刚才的位置,再没说一句话。
琢磨来琢磨去,凤凌猜到眼前这人应该是生气了。也对,毕竟他的来信上只说了要她一个人来,结果她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带来了一个这么不讨人喜欢的不速之客,换了谁都不会高兴的。
看着白越没有一点眼色地坐在了他们对面,凤凌突然有些后悔了,轻轻地晃了晃付天卿的衣袖,悄悄道了一句:“不是我要带他来的,是他自己非要跟来,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