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杀了我?”青愿仰头看着高高在上的宁言,满脸都是不可置信:“就为了那么一个凡人,你就要杀了我吗?!”
“不然呢?”她声嘶力竭的质问并没有换来自己想要的结果,宁言甚至连看都懒得看她:“以命抵命,我都觉得便宜了你。”
青愿的眼睛倏然睁大,周身一瞬间迸发出了青色的光芒,重新立于与宁言同等的高度。似是终于接受了眼前的现实,她的唇角重新挂上了冷笑:“你不能杀我,若我死了,整个怯铃村的人都会给我陪葬。若南钰还活着,这应该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吧?那你呢?你会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吗?”
她的声音虽轻,却清晰传进凤凌耳朵,心中的疑惑似乎终于寻到了一点方向,她急急地问:“你什么意思?!”
没有一点温度的细长眼眸扫了过来,青愿看着凤凌,满眼不屑:“为什么你们想尽了办法都治不好的病症,却被我轻而易举化解,你就没有想过吗?呵,那的确是一副再普通不过的药,唯一不普通的……是药引。”
“药引?”
“是我的血。”
看着凤凌不解的神情,青愿颇为愉悦地笑了一声,续道:“以妖血解妖力,不是再正常不过了么?”
凤凌曾经想过很多种可能,却没有想到最终是这样一种:“所以……这场病真的是你引来的?!”
青愿皱着眉朝她晃了晃手指:“不对,怎么能是我引来的呢?这是天罚,是真的天罚。”唇边笑意愈深,她显然已至癫狂:“宁言,杀了我吧,杀了我为南钰偿命,杀了我让整个怯铃村陪葬!杀了我啊!!”
宁言皱了皱眉,望着青愿的眼中已然满是漠然,这样的眼神却比方才的冰冷更易刺痛人心。其实事到如今,青愿也好,怯铃村也好,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什么差别,在他的眼里,除了南钰,世上其他人都是一样的。
只是青愿突然这样让自己杀了她的做法却让他有一瞬的犹豫,他认识她已数百年,知道她这个人的心思一向都不单纯。如今这样,又是为了什么?
宁言因着心中的疑惑而未有任何动作,反倒是青愿有些失去了耐心,幻出蛇尾轻轻一卷,便以迅雷之势将凤凌带到了自己身边,一只隐隐泛出鳞片的手狠狠掐住了凤凌脖颈。
“不是要杀了我吗?动手啊!若你不杀我,我就一把掐断她的脖子,多一个人给我陪葬也没什么不好的。宁言,杀我啊!”
青愿紧紧相逼,逼得宁言又皱了皱眉,终是抬起了手。
寒光闪过,一柄长剑已如青愿所愿刺进了她胸膛,她的话音猛地滞住,缓缓垂下了头看着剑刃与自己身体相接的地方,那里正汩汩地向外渗着鲜血,让她清晰地感觉到生命的流逝。
手心的力道骤然松开,凤凌被她重重摔在了地上。而不过下一瞬,青愿的身形狠狠晃动,更狠地坠了下去。
尖细的笑声乍然而起,那一刻恍惚重现在她眼前的,是那一年与宁言的第一次见面,她尚是一条未修成人形的小青蛇,而他却已叱咤妖界。他随手赏了她百年修为,救回了那被同族欺负地只剩了半条的命。
尽管从始至终,他不过只浅浅扫了她一眼,可就是这一眼,让她此后的百余年都只围绕着那一个名字而活。但如今想想,其实凤凌说得很对,她从来都不曾真正了解过宁言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更不了解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这么多年她都是将自己困在自己所造的囚笼中不得自由。如今,这条命也算是还了他……
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青愿缓缓闭上了眼睛,身体在逐渐消散的青色光芒中化为蛇形,彻底没了气息。
周遭瞬间安静下来,然而还没有等凤凌松一口气,杂乱的脚步声便毫无预兆地传了过来,将他们几个围在了中间。
“就是这个女人,是她连同那狼妖一起,害死了青愿姑娘!”
“对,我都亲眼看到了,就是她!他们几个本就来历不明,表面是来救人,我看根本就是来害人的!”
“他们见青愿姑娘治好了我们的病就杀了她,我们要为青愿姑娘报仇!”
村民们的指控一声接着一声传进耳中,让凤凌脑子里一时间杂乱无章,尤其是在看到人群中的施娟的时候,她的脑子更乱了起来。
她不知道应该如何评价村人们的行为,只是觉得青愿笼络人心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不过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若是换成了自己与村民易地而处,大概也会是这样的反应。这样一想,她更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了。
若是站出来指证青愿才是那个害他们患病的人,大概会因为死无对证而被村民坐实居心叵测。更何况,刚才的一切他们有人看到了的。
即便看到青愿是妖也仍旧愿意相信她,足可见他们对于宁言与自己的成见已经很深,既然这样,不管她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他们,又何须再多费口舌。
白越与付天卿已将凤凌牢牢护在了身后,可她知道自己不能这样一直躲着,向前迈了一步,她将目光落在了人群中的施娟身上。南安满脸挂着泪痕正在她身边劝阻:“娘,你告诉他们,凤凌姐姐他们都不是坏人,你告诉他们啊!”
施娟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施娟,”凤凌看着她,神色略有些复杂,“你也这样认为吗?”
“凤凌姑娘,我……我不知道……”施娟仍旧摇着头:“你们的确曾为村民奔波,可阿愿她是切切实实救了我们,我实在不知……你们所做的,到底是真还是……”
凤凌没有从前的记忆,在她仅有的记忆中,她只晓得人心可以换人心,从没有人告诉过她,有的时候你的尽心尽力只会换来别人的一句不知真假。
一瞬间,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来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或许,就只是为了圣女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