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当第一抹阳光投向大地,加罗城沉睡的人们开始苏醒,他们神色无常的整理街上被损坏的一切,丝毫没有很诧异街道的杂乱。
桃月从窗口探身看去,夜晚空无一人的街道,现在已经人来人往,各种叫卖声络绎不绝,她强忍着刺痛的灵识,再次放开感知,却没有发现丝毫异常。
想到了昨晚的异象,思忖之间还是决定离开加罗城,远离是非。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加罗城是个只能进不能出的城池,走到城门前,因为听到了奇怪的声响,她停下了脚步,离城门距离只有一指间,一阵微风吹过,扬起的衣裙飘过城门,只见一道刺眼的光飞过,桃月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衣裙,被割成两半。
她默默后退了好几步,直接挥手扔了一块石头过去,只见石块刚刚飞过城门,就化成一堆石粉在空中飘散,“难怪城门口无人看守”。
她再次默默后退几步,心里不由有些懊恼,早知道当初就不进城了,但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她只能选择先回城再想办法。
走进繁华的街道,各种声音层出不穷,“老板,今儿的肉不错啊,新鲜”,挎着竹篮的大婶正热情的跟肉摊老板套近乎,“娘亲,我要吃糖葫芦”顽皮的孩童正在痴缠着母亲,扛着草垛的小贩站在他们面前,草垛上的糖葫芦鲜红如血。
桃月停在了一个包子铺前,她早已辟谷,食物对她来说只是用来愉悦心情的,可嗅着从蒸笼中传出来的味道,她却有一点想要反胃呕吐。
这座城,充满了诡异的气息,桃月看向四周,络绎不绝的人群,有条不紊的生活着,让她感觉不到鲜活的生命气息,好像,所有人都是提线木偶一样。
走着走着,她就又走到了锦绣阁,头顶鲜花满身锦绣的老板,依旧笑盈盈的上前招呼着她,“姑娘又来了,这次想要买点什么?”。
桃月有点恍惚,认真的看了看她,微笑道,“多谢老板娘昨天的好意提醒”。
猝不及防的感谢,带着试探的意味,让有些恼怒的老板,刚准备开口时,就收回了生气的表情,立马变回言笑晏晏的模样,她笑得意味不明,但桃月还是看出了一丝异常。
她知道不必再问了,于是向对方微微颔首,便告辞离开了。
夜晚,又是子时时分,窗外依旧响起了动静,桃月透着窗户缝隙悄悄看出去,和昨晚一样的情形,还是无数道黑气肆意流窜,将街面的东西撞的七零八落。
桃月刚想收回目光,就看到街角处,一个圆形的笸箩被刮倒在地,撒了满地的花生,她特意多看了一眼,却看到没什么特别的,她再次放开感知,覆盖全城。
和昨晚一模一样的情况,大多数的人还是醒着,拿着各种法器做出防御的状态,只是这次,没有人发现她的窥探,或者是发现了,只是屏蔽了她的探知,桃月也有些庆幸,昨晚那个发现她的人,将她的灵识伤的不轻,现在还有些隐隐作痛。
好好休息了一晚上后,第二天起,她开始在城里乱逛,想找找有什么异常之处。
慢慢的,她察觉到了越来越多的异常,肉摊前,依然有人热情的跟老板套近乎,“老板,今儿的肉不错啊,新鲜”,她还抬头看了一眼,就是昨天那个大婶。
顽皮的孩童还在同一个地点痴缠着自己的母亲,而那个拿着草垛的小贩,正好依旧站在他面前。
她又发现城里的房屋虽然错落有致,但单外部布局几乎分毫不差,每一家门口都种了棵柳树,因为飘雪的原因,每家院墙外,都放着一辆车架,上面落满了雪,却没有被清理。
当然也有例外的,桃月放开感知,全城大概上千座院落,大概有不到五十座宅院,布局才像是正常的院子,院里走动的人群,更有生动的气息。
这时,其中一座院子里正在品茶的人,突然抬头,隔着距离,像是和桃月在对视,清冷的目光中带着无限的深意,见窥探被发现,桃月急忙收回了感知,心有余悸的耸耸肩。
夜晚再次降临,还是一模一样的情况,桃月看出去,又一次看到了掉落的笸箩和满地的花生,她看着依旧被乌云遮盖的皓月。
这一刻,她才终于确定,这座城,时间已经停滞了,所有的事情都在循环往复的发生,而这里的人,也可能大多已经不是人了。
清晨再次来临,桃月来到了那座庭院前,在她还在犹豫期间,大门打开,一个仆从打扮的人从门里出来,恭敬的向她俯身道,“我家主人有请”。
桃月随着下人的指引,来到庭园内的花园,敞轩内白衣男子席地而坐,面前放着各色瓜果,敞轩外十数名姿色各异的妙龄少女在高台上翩然起舞,阳光下他们五彩的衣裙像是翩翩飞舞的蝴蝶,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舞蹈,桃月不禁看的有些呆了。
看着桃月走进来,又迷失在眼前的美色中,敞轩内的男人忍不住嘴角一抽,于是他广袖一挥,只见刚刚还在跳舞的美貌少女们一下子就全化作点点光点,消散在空中,空旷的平台也慢慢下坠,最后形成杂草丛生的花园。
桃月这才转头看向他,不过面对未知的对手,她一向稳得住,于是两人在不断的眼锋交战,最后男人先开口了,“我是一剑门恒一”,没有问她是谁,像是不在意,但又像是对一切了然于胸。
可此时的桃月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已经定在了原地,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恒一看着桃月的表情由淡然变成震惊,最后归于平淡,他这才确认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桃月进城那天,恒一就发现了她,尽管桃月吃过掩饰本体的丹药,但修为高深的恒一还是一眼就看穿了桃月的本体,他本能的就想到了被自己禁锢多年的结发妻子,不由暗自揣测,以为桃月是狐族派来找苏慧的,殊不知,她们其实已经见过了。
桃月也在观察眼前的男人,苏慧说过,恒一是个剑修,本该是一个清风朗月样的人物,但观他在苏慧口中描述的行事,却是个利益心极强的人,如今,他在这座时间停滞的城池中,幻化出海晏河清的现象愉悦着自己,这样的行为,简直诡异又疯狂;就是不知道,这座城的异象跟他有没有关系。
“一剑门,应该已经覆灭了吧?”来修真界这段时间,桃月早就弄清楚了几大修真门派,唯一多出剑修的剑宗创建也不过才三千年。
桃月的话,引起了恒一久远的记忆,一剑门的覆灭,没人比他更清楚,或者说,是他一手造成了宗门的覆灭,可他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当年宗门一夕之间覆灭,宗门弟子十不存一,最后剩余的各人,各奔前程,只有他选择了留下,如今的加罗城,就是曾经一剑门山门下的小村庄。
恒一避世永宁村,并且在整个村庄外设置了结界,外人轻易是无法进来的,里面的人也不能再出去了,几千年来,凡进来的人最后都化作了枯骨。
随着岁月流转,沧海桑田转换,曾经的小村庄因为之前遗留的人而慢慢扩建,俨然成了一座繁华的城市,恒一身处其中,却从未露面,只是禁锢着这里的人们。
直到三百年前,一场瘟疫让这座城里仅存的人,死伤殆尽无一幸免,而且恒一也没有出手救他们,只是冷漠的旁观着一切。
桃月看他久久不语,就知道他陷入回忆,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城里的人是怎么回事?”。
被桃月的突然的问话打断了思绪的恒一,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继而说道,“很多人因为瘟疫死了,我发现的时候,只能将部分人的魂魄安于随身携带的傀儡之中”。
他没有说的是,不是他发现了,而是在大多是人不愿枉死化成厉鬼后,他怕被鬼差发现,于是给他们重建躯体安放生魂,就这样他用了三百年才给全城的孤魂大多创建了傀儡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