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京都后,桃月就带着年溪避着人群走,大多走的是山野丛林,因为只有姐妹二人,桃月就开始教年溪一些基础的术法,姐妹二人走走停停,居然也在深山中穿梭了半年之久,只是时间的流逝对于她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影响。
这天,姐妹俩来到了一座荒山,夜晚,清冷的月光洒满大地,桃月悬浮在山峦之上,月光在她身边缓缓流转,像是给她披上了一道由光制成的衣衫,虚无缥缈,触之不及。
“月亮,快起来不是说今天要和父亲去妖市吗?”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桃月睁开眼睛,入目是鲜红色的帷帐,用各色的线绘制出大片大片的花卉,落在桃月的眼里,无比熟悉。
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个温柔的身影正在给一盆枯黄的植物浇水,微微侧过的左脸,一道细长又明显的伤疤,从鬓边避过眼角落在下颌,坐着的身躯下,是缺了双腿的空荡裤腿。
“阿娘”她不可置信地轻声喊道。
“阿旖,月亮醒了吗?”与此同时,一道粗犷的男声在门外响起,遮住了桃月的声音,随后,薄纱般的帘子被掀起,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门外走进,越来越近,桃月却逐渐湿了眼眶,记忆里那个在烈火中抱着自己奔袭的样貌,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呦,我的小月亮怎么哭了”男人走到床边,抱起床上泪眼婆娑的小姑娘,温柔的低声问道。
桃月依靠在父亲宽大的胸怀,将自己的脸埋进父亲胸前的衣服里,男人以为女儿害羞了,不禁哈哈大笑,听着父亲强健的心跳声,她悲伤的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
“好了,你们父女俩不是说要去妖市吗?”苏旖坐着她的车椅,转到父女二人身边,好笑的说道。
桃月被父亲带出门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看到一直被遗忘的那些记忆。
妖界并不像人类的猜想,是充满血腥的暗红色城池,常年不见天日,到处都能看见互相残杀的场景。
事实上的妖界,和凡间没有任何不同,日出日落,山川河流,四季转换一样不缺,只是妖界以强者为尊,现在妖界推崇的妖王,听说是一只修炼千年的蛟龙,他曾是上界仙人的坐骑,后来,那位仙人在飞升上神的考验中,渡劫失败,继而消散于天地间。
蛟龙回到妖界时,是妖界最混乱的时期,在绝对的实力下,他收服了当时打得最凶的几位大妖,从而统一了妖界,并制定了一系列规则,凡是在城池中居住的妖族,无论有任何理由,都不能进行杀戮,甚至用自己强大的妖力,在每个城池上都布下了结界,像是监视一样,凡是发现杀戮,则会触发阵法,继而惩戒全城。
上位者不好战,下面的人都上行下效,于是一时之间,妖界开始了众妖积极修炼的热潮,在妖王的铁规下,城池中的妖族心境更加平和,生活方式也像人类一样靠近,妖市也由此而来。
桃月每天开心地在妖市中穿行,或是帮助母亲出售灵酒,或是帮助父亲将客人预定的武器送到他们的府邸,有父母在的日子,她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开心,无数个奇怪的现象也都被她一一忽视。
但如果这一切,一直这样平静美好下去,那就好了。
所有的异象,桃月都随意忽视,直到她的父母开始出现异常。
冬天的雪覆盖了大地,桃月蹦蹦跳跳的在院子里玩雪,苏旖坐在廊下,温柔的看着女儿,桃山不在家时,为了安全,会在屋子外布一道防御结界,桃月的小手轻轻触碰了一下结界,界面像是水波纹一样,扩大消散,但依然阻止着她,她隔着结界看着门外的世界,等待着父亲的归来。
“娘亲,有一只小妖在我们家门口晕倒了”桃月没有等到父亲,却等到了一个意外来客。
“那你把他带进来吧”母亲依然是她记忆里善良的样子,听到别人受苦,就想帮一下。
于是,桃月顺着母亲打开的结界口,把那个小男孩带回了家。
“我叫蟋,两百岁了”他这样介绍着自己,那是一个漂亮的孩童样子,200岁对于妖来说,还是幼年时期。
“我叫桃月,你可以叫我月亮,我也两百岁了”虽然不是同族,但桃月还是因为出现了一个同龄的小伙伴而开心。
“月亮,你爹爹回来了,你去接他吧”苏旖感应到丈夫的气息,于是让女儿去接他,桃月闻言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丝毫没有看到母亲眼里一闪而过的深意。
“爹爹,我刚刚救了个小妖,能让他留在我们家吗?”虽然父母恩爱有加,但桃月知道,家里的一切都是父亲做主。
“好,我们月亮开心就好”桃山听到女儿的祈求,宠溺的应声道。
“娘亲,蟋呢”回到家的桃月,想要将小伙伴介绍给父亲,可找遍里外,也没见到那个受伤颇重的幼崽,她问向母亲。
“他走了,娘没拦住”苏旖抱歉的跟女儿解释道。
桃月听到娘亲这样说,便也不再问什么,只是有些遗憾,好不容易有个小伙伴呢。
但是到晚上,桃月就被一声凄惨的叫声惊醒,奇怪的是,醒来的时候,爹娘都不在,她蹑手蹑脚的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只见月光之下,两个人形狐脸的人正在双手捧着什么,嘴巴还在不停咀嚼,他们吃的是什么呢?桃月慢慢走近,先看见的是白天才见到过的那个幼崽,满身脏污的躺在地上,眼中早已没了生机。
桃月抬头看天,才发现这时的月亮变成了红色。
她跑向结界边,看着外面,无数的血气慢慢升起,染红了月亮,也染红了桃月的眼,桃月无力地捂着自己的嘴,就怕发出一点声音,惊动那边的两人,眼泪顺着脸颊流向脖颈,到现在,她一直佯装的幸福终于支离破碎了。
“月亮,该起床了”清晨,母亲依然温柔的叫醒她,父亲也在旁边看着她们,看着父母眼中温柔的笑意,桃月的眼眶却渐渐酸了,她是真的很想他们,她一眼不眨地看着母亲,又看向父亲,像是要把他们的样貌刻进脑子里。
她拿出枕头下的匕首,这是她两百岁生辰时,父亲送给她的礼物,她唯一的法器“念”,注入过她的精血,完全由她掌控。
“阿娘,我曾经在其名山,杀过一只吃人的老虎,那个枉死的人修,最后为了保护我,最后差点消散,我只得将他残余的魂魄注入念,从此,念就不再是一把普通的法器了”桃月哽咽的说道。
她看向苏旖和桃山,是不是她太过想他们,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忽视,他们的不一样,然而梦,总是要醒的,只见她握住匕首把柄,说话间直接刺向旁边的苏旖,在她朦胧的泪眼间,只见苏旖慢慢消散在空中,然后是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扭曲、转换。
桃月再次睁开眼,她还在之前的山坡上,感觉到脸上一片凉意,她伸手抚摸,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原来是幻境吗?”她心里想着,突然,感觉到身边的气息不对,只见她直接扔出一条荧光绥带,伸手掐了一道法诀打去,只听到“砰”的一声,一个人形的异兽已经被束缚着,直接被扔在了地上。
看到抓到的东西,桃月直接上前,将灵力汇于手掌,向对方的脖子掐去,这时的桃月,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平和,整个人充满了戾气,被抓住的异兽也看出了她的异常,连忙求饶并撤销了其他的幻境,就怕死在这个大妖的手中。
“小人知错了,大人饶命啊”被抓住的异兽不停地求饶,但桃月早就失去了理智,千钧一发之际,年溪突然醒了,“姐姐,你怎么了”,看到桃月的异状,她焦急地喊道,她并不在乎姐姐手里抓着的那个人,只是她看着不太清醒,年溪怕她出事。
听到年溪的声音,桃月才渐渐恢复了理智,她放下手,冷冷的看了一眼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只是一个幻境而已,至于嘛”刚刚死里逃生的家伙,又开始口无遮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