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竹林之后,桃月一直郁郁寡欢,对什么都提不起多大的兴趣,何修远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只能一脸担忧的跟在身后。
是夜,秘境中的月亮比外面的月亮显得更大更圆,清冷的月光洒落在地上,照出树枝斑驳的影子,绘画着独一无二的夜色景观。
“月亮,你在想什么?”
何修远看着坐在树梢的桃月,平时笑意盈盈的双眸,此刻充满了冷意,眺望着远方,并不出众的容貌,在月光下,显示出朦胧的模糊感。
何修远的问话,打断了桃月的胡思乱想,她跃下树梢,站在他的面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修远,我很不招人喜欢吗?”
何修远闻言蓦然盯住她,看着她认真的表情,顿时一乐,清了清嗓子,反问道:“你觉得你还不招我喜欢吗,还是,我表现的不明显”。
何修远最近总是无时无处不在表现着自己,桃月对此总是充满疑惑,她一度怀疑,何修远死的时候,留在冥界的魂体是不全的,廉耻和清高的品性明显离家出走了。
她挥手立起火堆,缓缓坐下,炙热的火光下,她像是卸下了所有紧张,目光朦胧。
何修远坐在她的身边,探究的目光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桃月无力的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这才幽幽的说到:“修远,我是在说认真的,我化形之后,遇到的所有人,都以我的相貌,来蔑视我,似乎身为狐族,长成这样一副样貌,是一件天大的错事,可我只是不想,和娘亲一样,为容貌所累,这样,也是错的吗?”
她又自嘲道:“我生来就是妖兽,修炼之路虽然是那些凡间动物不能相比的,但也从未轻视他们,翠微山上那么多妖,我初到时,也是打倒他们,才能立足的,怎么他们不懂我的修炼之法,就能觉得我不配修炼,占了我的机缘,还想倒打一耙呢?”。
她有些难过,虽然她从来不在乎被人说什么,但总有些人,把话说到她的面前,她想反驳,有时候因为打不过对方,而被对方以武力镇压,就像她那个无耻的舅舅,就像那个冥界见不得光的冥王。
何修远转过头,看着身边的姑娘,那怅惘的表情,刺得他生疼,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的火堆,红色的火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炙热的火气让他的手紧了紧,他低下眉眼,压下体内暴虐的鬼气。
片刻后才缓缓说道:“月亮,虽然我不懂,你们为什么对容貌那么看重,但我遇见你的时候,你就长这样,后来我确认了自己的心意,你也还是长这样,我小时候,经常会听到这样一句话,情人眼里出西施,西施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传闻有沉鱼落雁之姿,而此刻在我眼里,你就是最漂亮的姑娘,也就是我的西施,所以,你不要妄自菲薄,在在意你的人眼中,你一直是最好看的”。
“还有那个鲤鱼精说的话,你也不必太过在意,你不是说天道是公平的吗?那么,你失去了什么,也会再得到什么,别人抢走了什么,也会需要付出什么,我们还会活很久的,我陪你,等着看”。
说着,在桃月注视过来的灼灼目光下,他轻咳一声,略微不自在的转过了头。
而桃月听着何修远的话,看着何修远的脸在火光下变得越来越红,连耳朵也变红了,不由有些惊叹,他都不是人了,怎么还是这么善变,明明之前还一副调戏她的轻佻态度,这回又成了一副表白心意的羞涩表情,简直像戏台上的变脸一样。
她默默地转回头,不再去看他,一妖一鬼就对着身前的火堆,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看着气氛像是尴尬至极,可此刻,两人的心绪却是起伏不定。
桃月觉得自己生病了,心口上像是有只兔子在一直蹦哒,浑身开始燥热,不寻常的身体感知,让她觉得整个大脑都沉重了起来,她突然很想大喊大叫,好似这样就能平静下来。
何修远却有些懊恼,桃月虽然听起来已经修炼千年,可其实,对男女情爱之事,根本一知半解,虽然喜欢撮合别人,却总想不到自己,对待感情像木头一个,现在,他相当于捅破了两人之间的窗户纸,不能让她在装傻下去了。
“修远,如果有一天,你会后悔的话,但愿,你能记得你最开始的想法”桃月还是没忍住,这样说着。
何修远听到她这么说,心里很明白,其实,他早就看出来,桃月有秘密,也可以说不是秘密,离开客栈那天,老板娘了然的表情,和曾经,冥王确凿说明他们没有结果的语气,何修远就知道,有一些心照不宣的规则,他还没有知道。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也不会后悔的”他斩钉截铁的地说道。
二人对视了一眼,有些话也不必再说,只看日后。
·····
叶重之生前是个大户子弟,可是身为三公九卿之一的祖父,却野心勃勃的想要家族更加繁荣昌盛,眼盲心瞎的参与了夺嫡,当年轻貌美的姑母被祖父强制性的送进宫,叶重之的母亲就已经知道,婆家踏入了泥潭。
之后,叶重之被母亲送到了舅舅所在的军营,当一个小小的马前卒。
年轻气盛的他当时并不能明白,身为清流世家的公子哥,他为什么要放弃京中繁华的生活,来寒冷的北疆博前程,明明可以走文举,况且叔父还是探花郎出身。
直到,京中传来巨变,三皇子夺嫡失败,被囚禁康王府。
进宫数年,收养三皇子,为他铺路的惠妃叶氏被打入冷宫。
晋国公叶晖参与科举舞弊案;晋国公世子叶昊,买凶杀人、贪污受贿;叶家被判满门抄斩。
叶重之看着抵报上的每一个字,只觉得天旋地转。
与此同时,他收到了母亲的来信,原来在发现父亲狎妓、养外室之后;母亲毅然决然选择了和离,并将他和弟妹的籍书改成了齐氏,恼羞成怒的父亲,在当天就将他们兄妹三人,逐出了族谱。
虽然母亲因此名声尽毁,但他们母子四人,安全的逃离了叶家的灭门之祸,母亲从此常伴青灯古佛,幼弟也不再读书,在大舅的帮助下,开始经营商铺,成为了一个普通的商贾,及笄的妹妹嫁给舅母的娘家内侄。
叶重之这才知道,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母亲准备好的后路。
为了不让远在京都的母亲担心,也为了给弟妹撑腰,他从一个无名小卒开始在战场上厮杀,十五年的时间,从一个马前卒,拼成了齐参将,后来年老的皇上薨逝,新帝即位;他得到新帝恩赦,回京探亲。
再后来,母亲早逝,弟妹相继成家,他回了北疆,继续当他的将军,次年,战死沙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