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会战蓋和寒钰雨看到连锦雪劣的震惊,阿尔紧闭上眼,她的脑海里突然间只剩下一片空白。
一如当年听到岁临荒说“恭喜你,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之后,在三千红尘埋头哭泣的少女——回天无力,求地无门。
“什么‘无生’?”见连锦雪劣的姿态,知道应该是自己一方后,战蓋提出了疑问。
“远古十大禁咒之‘无生’?那个诸神绝咒?”寒钰雨眉头一皱,她看了眼半开的屋门。“是上月忧忘?怎么可能?!”
“城墙那里……他替我挡了一箭。”少女唇色有些发白,“我没找到那支箭……自己又不善歧黄之道,怕是什么咒怨之术……所以就唤了雪劣过来。”
“灵座。”连锦雪劣半跪着没起身,“节哀。”
远古十大禁咒,即彿蕊、炽盛、伽蓝、柯萦、伏缠、惊情、月华、轮回、无生、倾世等十样咒术,乃古远时代的诸神所创,每一种都是十分难缠的东西。
如惊情,唯有真正挚爱的情人才不会出事;而月华,则是白日红颜,夜色枯骨;若中了轮回,便是如同轮回一般,一世世的从幼儿到老死到白骨腐烂,循环往复。
而“无生”,是其中之最。也是这十样咒术之中,唯一以死亡为目的的存在。正如它的名字,没有生机。
当你遭遇了无生,就意味着已踏足死亡。
听到连锦雪劣的声音,阿尔紧抿着唇角,纤长的手指用力的捏着衣袖,指骨发白。
忽地,少女轻笑了一声,似是放松,她甩了袖子,道:“知道了。”
阿尔一步步迈过三人,她跨过门槛,眸光扫过这间屋子。少女立在旁边,掀开床帘,看着躺着的少年。
眉眼宛如清风明月,风姿优雅。因为屋里未点灯,有些暗。却恍若有浅浅的蓝色华光依偎在他身上。
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好。几天前的鲜血淋漓、伤痕累累似乎只是一个梦,而如今不过是倦了微微假寐罢了。
阿尔偏偏头,似乎有纯白的光从脸颊上滑落,一闪而逝。
看了上月忧忘许久,少女轻笑,嗓音婉转,如同寒玉。
那是极轻的叹息。
她说:“阿忘,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阿尔转身向外走去。隐约的纯白的光在少女身边流转,伤痕消逝;染血的白衣缓缓变成纯白的古袍,星蓝的图案镶在衣摆;及腰的墨发生长直至长及脚裸,发尾染上了鎏金……
连锦雪劣不解道:“灵座,您不是说……”放弃了吗?
“抱歉,我只是突然觉得……没有意义了。”少女轻声笑道。
对着满目震惊的寒族少主,她抚了抚纯白长剑。
“休不休战,都没有意义了。”
三千红尘的帝君站在州主府内,极致的威压弥漫到整个青魇。
无数的匍匐攀爬的怪物止下了动作,瑟瑟发抖。腥红着眼只剩下呜咽。
阿尔垂眸,挥剑,剑光如飞雪。
……
州主府门前,漫地的尸骨未寒,少女提剑而归。除了苍梧剑尖上滴落的污血,她就只像是春游归来一般,干净的无法想象。
直到阿尔回来,寒钰雨三人屏住了的呼吸才放开。
阿尔一直没收回威压,她擦了擦剑,道:“我好像想起‘无生’怎么解了。”
战蓋本准备上前说什么,却被寒钰雨挡住了。她皱眉头,防备的问:“天夜?”
“真的。”少女勾唇,“当年本君没想到,如今却想到了!”
“拿我血养出的东西,用我血来换即是。”
她垂眸,“所以,抱歉。可能要劳烦你们去死了。”
少女抬手一剑刺进了战蓋的心脏。连锦雪劣向着寒钰雨出手。战蓋睁大眼睛,似是没想到她会动手。
阿尔踱步进去州主府,穿过廊桥水岸、院门、屋门,到了上月忧忘那里。
少年沉睡,除了胸膛起伏的呼吸声,近乎无生无息。
阿尔弯下腰听他的心跳,崩紧的唇角挑起一个笑。
“怎么办?你好像比世界还重要了。”
她起身,从随身小世界里取出一根骨簪。颜色惨白,款式简单。
阿尔低头,把骨簪当匕首使。从左胸划开,取出自己那颗泛着淡淡的璀璨色泽的心脏。那颜色极漂亮,你说不清它是什么样子,都又明明白白知道,这世上没有比它更好看的颜色了。
……换心。
她再想不出什么能解“无生”的方法了。
……
床上床下,一片的血迹。骨簪掉落在一旁。阿尔苍白着脸,撑着床沿,低头吻他。
阿忘,我把命给你了。赠你一场浮生幻梦,一世尊贵无忧。
过了会儿,阿尔强撑着靠在桌案上,她捂着心口,吸气。
指间纯白的光闪烁,金线勾勒出明亮的神文,一抹纯粹的紫色破虚空浮现,那是一滴神祇的血液。
她伸手接过那滴紫色的鲜血,看着它融进自己的身体里,少女眉眼似淬着寒冰。
墨发染成银紫,夜色的眸子侵蚀成浅浅的绛紫色。
是毁灭的气息。
连锦雪劣进来扶住阿尔,看了眼现场,她皱眉,道:“您不会直接把心乱丢的吧?”
阿尔摇摇头,“没有。”用下巴指了指忧忘,“你可以看看的。”
连锦雪劣过去给少年诊脉,调侃道:“我又不是不知道您……”
“没事!经络血脉都好好的。”
她叹了口气:“所以,灵座,您如今打算怎么办?”
阿尔透过窗格看向屋外,漫不经心道:“灭个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