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玄幻言情 一念负天

第三十八章 降天序幕(3)

一念负天 兰羡尔 4864 2024-07-06 23:33

  大渊,一个惹人注意,又容易让人遗忘的名字。

  人注意是因为,一提起它,人们总能先想到,这是古神沉苍生前最后一个开辟的地方,也是她最后神陨的地方,让人遗忘则是因为,大渊海域被开辟千年之久,族民却因为安逸得久了,愚昧不已,怎样也入不了天上各家的眼,算是天界四方公认的荒境。

  可偏偏安定了千年的荒境,在兰羡尔与兰潇刚进入碧落玄冥没几天,凶兽便开始作乱。

  是巧合,还是谁有意为之?

  兰羡尔不禁疑惑,她懒懒抱着袖子,神思早已飞到底下的大渊去,待回过神来,发现已经到了负日大殿外围,对于一个即将被关押到火狱里的人,来这里“自首”,是一件多么滑稽的事。

  赤日当空,云荒殿阁高耸入云,直侵霄汉,一排排庞然大物在列,一眼望不到边际,奢靡的辉光像是轻薄的纱,弥乱人眼,低低地笼罩在磅礴的高楼琼宇之外。

  她侧头一看,戚璃跟在她后边送她,便将这位温柔可亲的美玉殿下打发回去,告诉他就送到这里,不用担心她。

  后者也听话地走了,毕竟那金阁里还有两个暂时不能露面的人需要照顾。

  还未转过身,兰羡尔便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步子很轻,步调很缓,蜻蜓点水一般,只是谨慎地泛过水面,不着痕迹,像极了他那个人,面上永远都一副波澜不惊,让人无法捉摸透。

  “怎么?战少殿也来送我一程?”

  兰羡尔恹恹道,转过身,果然看到了那张足以流芳千古的皮相。

  心想,可惜了,这张脸的主人偏偏是个不爱笑的主,他眸光冷冷垂着时,浑身透着浅淡疏离,精致的轮廓显得冷峻些许,无端给人无形的压迫,这一眼,足以将一众姑娘的芳心俘获,也足以将她们拒之千里。

  “我同你一起进去。”

  “这火狱怕是容不下少殿下的金贵之躯。”

  兰羡尔有一搭没一搭道,战泽西没回她的闲扯,伸出手之时,手上结出一印,金色的符文波光流动,悬浮半空。

  “你身上可有冷器?”他浅声问,兰羡尔并未立马回答他,戒备地看一眼他手中的金印,挑眉道:“你……要干嘛?”

  “与你一同进去。”

  “?”

  兰羡尔摸不清他的意思,微微抬头,眼前那雪白精致的下颚上,樱色薄唇抿出不怀好意的弧度。

  刚想再问什么,面前的人影突然消失不见了。

  准确的说,那得寸进尺的人竟“蹬鼻子上脸”,附着在这面具上了!

  离火面具将脸罩得严丝合缝,平日里,这种贴合感给人一种隐没于人前的快活,但此刻,不知道战泽西施了什么怪法子,让她在这面具上竟然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人气!

  “战、泽、西。”

  万年不会脸红的兰羡尔内心一盘散沙,一团乱麻,扣搜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报复他才能畅快淋漓,于是,只好穷酸地念着他的名字,以示威胁。

  谁知脸上这人揣着明白装糊涂,不骄不躁,甚至还心安理得地呆在上面。

  “我们进去吧。”

  他道,酥酥麻麻的触感竟跟着这话音,从她侧颊上传来,又游移到她的下巴,最后停在了她的唇边。

  兰羡尔:……

  这是什么邪门东西?

  兰羡尔忍无可忍地露出一个假笑,语气和蔼地一字一句道:

  “你、给、我、下、来。”

  “拒绝。”

  “……”

  这堂堂天泽少殿战泽西已经在没皮没脸的方向上一去不复返了,兰羡尔被这寥寥两字气的血液澎湃,这个身经百战的刺头兰,深深感到自己的地位受到极大挑战,干脆破罐子破摔,冷笑两声,像是盘算好了什么阴谋。

  突然,她将手覆上面具。

  “那你就跟这破面具过去吧!”

  兰羡尔恹恹道,唇角含着纨绔的笑意,就在她要将面具摘下时,那面具却硬是赖在她脸上不肯走。

  她还真就较上这劲儿了,正欲用力将它扯下来,那人的声音讨起了饶:

  “等等。”

  闻言,本来不打算搭理的兰羡尔却鬼使神差地住了手,她倒要看看,战泽西这家伙还能说出什么花。

  “不和它过,和你一起过。”

  “……”

  兰羡尔僵笑着反应过来,真想拍上自己一巴掌,她怎么还能想着听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说话?

  就在她决定干脆直接甩出这破面具的时候,那人却将她的脾性拿捏的极准,立马从她脸上下来,然而,这也只是从脸上下来,不代表从她身上下来,这表里不一的家伙,竟为了赖着她,直接迂回到了自己腰际那把断匕首里去。

  这把匕首她可不舍得扔,这是对大渊的念想,对兰潇的念想,当日事态紧急,自己只能不辞而别,如今,只好将这把断匕首带在身边,才会些许心安。

  “听着,要是不想我把你揪下去,就老老实实呆好了。”

  兰羡尔放弃挣扎一般恹恹道,匕首里的人却没了动静,她挑挑眉。

  “喂,别装死,听见……”

  “羡尔。”

  腰间传来他格外冷沉的声音,显然像是遇到了什么事,兰羡尔一顿,浑身的懒散在一刻间绷住,瞳孔微敛,下一秒便定下神。

  “里面怎么了?”

  “不太对。”

  战泽西道,四周是空岑岑的黑暗,偶有几声回响,他的卜术呈日益上升之势,已经到了掩藏不住的地步,即使化为灵流注入,也能自然而然感知到周围事物的异常,甚至卜到它们的“过往”。

  兰羡尔腰间别着的,的确是一把普通的匕首,只是,它的不同之处在于,它的“过往”,曾被用作解开一个咒术极高的封印。

  “这刀是你的?”

  战泽西问,只是,那头安静的出奇,过一会,他听见她言笑晏晏,听着都能想象出那是怎样一副神态。

  “夜将军,别来无恙啊!”

  夜将军?是夜非来?战泽西住了嘴,知道这是她在变着法提醒自己安静。

  然而,那一头的夜非来可并不觉得这再次重逢有多么喜悦,反而,他只觉得遇上她很头疼,非常头疼,心想,幸亏这次只有她一人,若是在加上那个天泽少殿,两人搭在一起,就不仅仅是难缠,简直要命了。

  兰羡尔和和气气的露出一个笑,眼里亮晶晶的,闪着狡黠的光,规规矩矩地伸出双手,示意夜非来上铐,坦荡的不像是潜逃回来的人。

  “你刚刚说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战泽西才重新听到她对自己说话,便停下在这摸索的脚步。

  “这是你的刀?”

  “不是。”兰羡尔低声答,顿了一会,随即补充道:“是兰潇给我的,怎么?”

  “你还记得贡葬最后一层封印吗?”

  “记得。”

  战泽西问,那头的兰羡尔下意识答完,这才察觉出他话里的意思,惊讶之余,回过神挑眉问:

  “别告诉我,是这东西解开了贡葬的封印?”

  求证的等待中,兰羡尔这才懂得什么叫心急火燎,许久,那头的战泽西传来一声低低的轻笑,仿佛对这回答颇为满意道:

  “心有灵犀。”

  *

  火狱,半死不活的人如孤魂来来回回,一双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被磨没了光泽,隔着粗壮漆黑的铁栅向外瞥看,却没有奢望过看到光,同一牢间的身边的人摸不准什么时候便会被闯进来的看守拖走,再看见时,有的已经成了青紫的尸体,有的半死不活,只留下一口气。

  生生死死,在他们看来是家常便饭,若他们听说谁死了,第一反应是他们解脱了。

  可他们自己犯了什么错呢?

  他们是来自各个战场上的俘兵,他们以囚犯的身份,浑浑噩噩地被圈养在这里,甚至没几人知道他们还活着。

  铃、铃、铃!

  一排排黑压压的监牢鸦雀无声,金色的镣铐发出清脆的敲击声,穿透了焰流低沉的淌动。

  来人的步异常缓慢,却又不像垂死挣扎的鸟,妄想着能逃脱出去,所以故意在外停留,反而,这人一步一步走的极其有序,懒散里带着悠然自得。

  “多谢。”

  许久,传来一个声音。

  黑色的高门被打开又关上,镣铐的响声清晰道让人不得不侧目。

  那是一个女孩,身子瘦削,却不显柔弱,那一双眼睛极其致命,粲然如斯,像是潜藏着星辰的光,恰到好处的恹然凝滞在眼波之上,与狡黠的光毫不矛盾地搅和在一起,明明是一个姑娘家,骨子里却透着纨绔的玩世不恭。

  “仙子!”

  兰羡尔看着席地而坐的乌压压一群人,正愁找个地方坐,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便从身后传过来,她偏了偏头,正对上对面监牢中药师笑嘻嘻的脸。

  “我们还在打赌你到底回不回来呢!”

  药师激动道,兰羡尔终于在地上找了点空地,又瞥见旁边躺着的人正要翻身,心想还是让那人睡个舒服觉,便继续站着,嘴上有一搭没一搭问道:

  “哦?那你赢了吗?”

  “哈哈哈哈哈,没有,我们都输了。”

  “……”

  也对,要不是被抓迫不得已,“囚犯们”谁会想不打自招,乖乖把自己送回来呢?

  许是大狱里只关了夜玄玉一人,若是给这些娇贵事多的云荒上座们一人一间,牢房肯定不够,所以,看守头子心一狠,将之前的囚犯们尽数塞在几个牢间里,硬是给了云荒上座们一个舒适的“监牢条件”,其余人便拥挤的在一个牢间里苟延残喘。

  于是,兰羡尔光荣的成为他们的一员。

  她轻轻扫一眼,周围乌压压的人低着头,各有所思,虽然也是病恹恹不予苟活的样子,却与其余牢间里的明显不一样,灰尘和血痂掩盖不了脸上残留的刚毅,双颊凹陷,头发蓬乱,明明憔悴不已,身板却挺得笔直硬气。

  他们是上过战场的人,她想。

  “姑娘,坐这里。”

  一个声音道,透过面具循声望过去,一个年龄较大的男人将腿蜷缩起来,周围的几人也顺势腾开点地方,一双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透过蓬乱的糟发,平静又小心地探看过来,像是打量,又像是邀请。

  兰羡尔点头致谢,没犹豫什么,坐了下来。

  这刚一挨地,漆黑宽敞的走道里突然传出一道沉重的闷响。

  接着,是铁链拖在地上的声音,连续而急促,一个个红影晃过,手里拖着个人,在地上留了几道子长长的血痕。

  粗重的呼吸掺着血般清晰可闻,那是濒死的气息,突然,那人抬起脑袋,脸上却血肉模糊,根本认不清脸,接着,从喉咙深处冲上来的狂笑炸开在狱顶上空。

  “哈哈哈哈哈!夜非来!你这个蠢货!哈哈哈哈哈!”

  又有人骂夜非来?

  兰羡尔的第一个疑惑竟然是这个,那声音接着癫狂道: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老狗!哈哈哈,反正我们都会死,我便在地狱等你!”

  “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众人像是能听到刀锋割破他喉咙的声音,滞在原地。

  一身倒地的闷响后,整个走道只剩冷沉沉的安静。

  铃铃铃铃……

  这突如其来的聒噪以诡异的镣铐声作为结尾,几个人看守像拖着死狗一般,啐骂着继续走着,红影带着死亡的弦歌,一排排牢间面前晃过。

  兰羡尔旁边的男人叹了口气,怔神许久,才道:

  “云荒夜氏的最后一个,没了。”

  兰羡尔兀地收回目光,转过头看向说话的男人,后者注意到她目光里的疑惑,憔悴却棱角分明的脸色苍白地笑笑,道:

  “姑娘,我且说几句,信与不信你便自己定夺。”

  兰羡尔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这男人许是这群人里的头子,一见他开口,旁边其余人立马将脸调转过来,下一秒,一群人便围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圈。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