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极深之处有一个云筑的小屋。屋子极为简陋,只有一张床,一盘棋,一副茶具,一个人。
小屋并不是封死的,八面来风,像极了鱼骨架的模样。
“兄长。”栖幕规规矩矩的对面前一个坐在屋子空隙出,垂下双腿埋在云海里的男子行了一礼。
“呦,来啦。”男子浅笑转过头,用温凉的声音向栖幕打了一声招呼。
“是。”栖幕轻轻应了一声。
她看着眼前的男子,着了一件单薄的广袖云纱,衣袍随意的舒卷在云海上,泼墨般的长发散乱的垂在腰间,在微风吹拂下轻轻荡漾。
剑眉星目在浅笑微扬的嘴角上熠熠生辉,精致的脸庞,恰到好处的薄唇,温柔而不阴美。
风轻云淡,胸有乾坤的气质,令他同不修边幅四个字怎么也联系不起来。
栖幕阅过各族美男无数,还是不得不惊叹于自家兄长。
“过来。”
流竭抬手微微招了招,便有鸿蒙云气淡淡凝成萦绕手间,映着他整个人都显得不真切起来。
栖幕内心啧啧称赞。
微微一动都能引来天地间灵气的主动汇聚,这果然才是一位真神该有的姿态!
“突然来找我,可是神启大业想好了?”
栖幕坐在了流竭的身旁,也学着他将腿垂在云海里。
听着耳边流竭温凉的声音,栖幕应到:“有些眉目了。”
“那就是还没有准备好。”流竭用了几分力道,挥散了萦绕在两人间的鸿蒙云气。
万事有利必有弊。
譬如这时候他就觉得这些云气挺碍事的。
“的确没准备好。”栖幕瘪了瘪嘴。
她挺喜欢这种萦绕着淡淡鸿蒙云气的,一气都显得朦胧,不真切,仙气飘飘的感觉。
流竭抬手揉了揉栖幕的头,淡淡的问道:“还差什么呢?”
栖幕斜着躺进了流竭的怀里,头枕在他的双腿上,若有所思的道:“我需要一个理由。”
流竭为她顺着头发,以为她问的是为什么他们要完成神启大业,解释道:“我们生来就身为真神,享有了无上的尊荣,自然也要承担更多的责任。”
“父神母神创立神启大业的目的,自然也是督促我们成长,学会承担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责任。”
栖幕眼里的神色淡了很多。
说起父神母神,流竭自己也神色变得晦暗不明了几分。
原来有上古四大真神,老大平矩真神,老二传濯真神,老三盘古真神,老四流竭真神。
他们四个是由父神母神亲自教养长大,作为成年象征的神启大业,平矩真神划分了巫妖两族,传授一道,开辟了天外天;传濯真神菩提树下有所悟,自证一道,开辟西方梵境;盘古真神结束了宇宙混沌,开天辟地,演化了十亿大千世界;最小的流竭真神,在上古巫妖大战以后,重新划分了六界,开辟了九重天。
栖幕的出现,是在盘古真神的羽化以后。
她诞生在宇宙一处黑暗孤寂的角落里,周围万里绵延了金色,白色,红色的三花海。
她是被父神母神所不喜爱的孩子,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已经羽化的盘古真神。
她是平矩真神抱回来的,并赐名“栖幕”,她是传濯真神带大的,十亿岁的栖幕那时胖的圆滚滚的,而少年时期开始修行的时候,栖幕是和流竭在一起的。
对于栖幕,他们对父神母神生而不养的态度极其不满,但谁也没有明说,却都彼此尽力的惯着她,宠着她。
栖幕声音弱弱地解释说道:“不是,我只是缺少一个我愿意这么做的理由。”
流竭虽然不知道栖幕关于神启大业具体的想法,但也知道和凡间脱不了干系。
她只是想找个理由,一个自己神启大业选择“它”而不是别的的理由。
风和煦的吹拂着两人,在流竭的怀里安安静静的躺了半刻,栖幕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坐起身来,双脚用力扑腾着,捣碎了下方的云团。
“我想再去凡间待上一阵,去寻那个理由,顺便躲一个人。”栖幕轻快的说道。
被栖幕捣碎的碎云团轻重不一,高低不同的漂浮了起来,栖幕便兴致盎然了起来。
“好。”流竭温温凉凉地应到。她想,那边去做就是,他会为她再同父神母神周旋一番的。
自己养大的妹妹,就要自己宠着。
栖幕起身,时间差不多了,再不走齐霁就要发现自己了。
就在栖幕正要飞身离去的时候,流竭又不咸不淡的出声道:“以后管好你的人,别让他打扰到了我的人。”
……
天空恢复了以前的模样,没有了圣光,没有了天雷,没有了疾风。
元兴此刻回到了自己苦修的禁室内,身体再也支持不住,扶着墙壁就呕了一大滩血。
血流顺着嘴角不止,搽拭再三,才勉强阻断了。
胸腔里的巨大疼痛,静脉里狂热的气息,丹穴的巨大鼓涨,耳边甚至还有隐约的雷声……
他渡劫失败了。
他的状态狼狈极了。
吕嵩进来的时候,看着他也是狠狠一惊。
“教宗大人。”吕嵩赶忙上前搀扶住了身体瘫软下滑的元兴。
“咳咳咳……”元兴又是一顿猛咳,又有血从嘴角溢出。
“吕嵩……”元兴艰难的出口,身体的巨大疼痛使他紧紧的抓住了吕嵩的胳膊。
吕嵩想要出声,被他一个抬手制止了。
“我的身体不容乐观,我要闭关了,神道教内的事物,以后就有你全权打理了,咳咳咳……”元兴只要一说话,本就难受的肺腑更是刺痛。
吕嵩知道他是在交代要事,也就没再说话,只是皱着眉听着。
“这是这些年我所有的所得,或许对你修行有所帮助,你且拿去吧……咳咳咳……”元兴将手里紧握的那本泛黄的书递给了吕嵩,“你前途无量,记住,莫让俗尘耽误了你的修行,得天道,才是大道……咳咳咳……”
元兴咳得更凶猛了,似要把肺腑咳出来。
吕嵩还想为他顺顺气,却被他赶忙的推攘着赶了出去。
吕嵩离开以后,元兴才更狼狈的瘫倒在了地上。
这是一个圆形的密室,这个密室只有正中央有一束光可以进入,而四周都是黑暗。
此时,周围的阴影里出现了一个人影,是个白发异瞳的男子。
这是某位大能在这个小世界的投影而已!
“你就要死了。”人影站在了元兴的额头前方,蹲下身子打量着他。
“可是我不甘心。”元兴费力的说道,尽管他此刻再行动都已困难,但眼里全是倔强。
“我可以救你。”人影的语气冷漠极了,和他的眼神一样如万年寒冰。
“可是……咳咳。”元兴的眉头紧蹙,“你想要什么呢?”
白发异瞳的人影站起身来,眼神好像穿透了密室,望向了无尽远方。
他说道:“我想知道,是何人教你修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