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后大典上,我轻轻地叩着茶杯,眼光扫过宫殿的大门。一道玄色身影缓缓步入大殿,在看见我时,及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是玄冥。我微微垂眸,端起茶杯浅呷一口,掩饰着脸上的笑意。纯狐萱,果真来了。
缓歌慢舞妙音起,纤云淡月神女来。穿着华美的仙娥踏着轻巧的舞步,伴着香风阵阵,一举一动,柔若无骨,荡人心魂。我看了看席上端坐的涂山木钺,似叹非叹地笑了笑。这个狐君好好守着青丘不好么?非得将自己的妹妹送到天宫来。这天后哪有那么容易当?正如一场博弈,想要赢后的风光,就要先掂量掂量败时的代价。
觥筹交错,谈笑晏晏。一声洪亮的钟声打破了宴席间的融洽,所有喧嚣一时都止了。正礼开始了。我抬手掩住嘴角勾起的弧度。纯狐萱会怎么做呢?真是让人期待呀。
钟声响了半刻钟,殿门前依旧是空空荡荡的。座上的神仙们都开始骚动起来。按规矩,天帝天后早该到了呀。就在此时,一个浑身是血的仙娥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天后疯了,要刺杀陛下!”
一时间,满堂哗然。大家再也坐不住了,一同向天帝的寝宫涌去。我静静地看着慌乱的人潮,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那个小仙娥,不由轻轻一笑。这气息真是再熟悉不过了。纯狐萱,果真是一出好戏。所有神仙都因天帝遇刺乱了心神,谁又会注意到这位假扮仙娥的冥后呢?
我转过目光,走进人群中。真是好奇,纯狐萱时用什么办法让这位青丘公主发疯的呢?
涂山木铃瘫坐在地上,鲜红的嫁衣上沾满了血迹。她的眼睛呆呆地看着遍地的尸首,完全没有焦距。散乱的鬓发垂到嘴角,遮住了溅在脸上的鲜血。我赶到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我心底暗暗叹了口气,目光投向另一个角落。天帝此时就站在那里,形容狼狈,面如沉水,眼中晦暗不明。我不动声色地与玄冥交换了个眼神。
天帝闭了闭眼睛,声音阴沉得可怕:“把涂山木铃带下去。”
话音一落,便有天兵拥上,半拖半拽地把涂山木铃拉了下去。涂山木铃拼命挣扎着,口中发出尖利的叫声:“我没有!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
我轻轻一叹,便听见那边传来动静。涂山木钺跪在天帝跟前,低着头,看不清神色。一个神仙见此不怀好意地笑道:“狐君这是做什么?为涂山公主求情么?”
天帝听得这句话,连不禁更黑了几分。涂山木钺的声音十分坚决,不带半点感情:“我那孽妹心怀叵测,竟欲伤及陛下,罪无可恕!属下请求将她剔除仙骨,囚入无涯炼狱,以此赎罪。”
这话像一块大石扔到人群中,登时掀起大波。剔除仙骨,囚入炼狱,这可是生不如死的刑罚。涂山木铃虽刺杀天帝,罪大恶极,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至于受这等酷刑。这涂山木钺的心真是够狠!我眼波微动,看向天帝。他站在那里,似乎在权衡什么。良久,他才徐徐开口,语调中是满满的疲惫:“先散了吧。此事容后再议。”
说毕,天帝便在一众神仙的簇拥下离开了。我微微低眉,跟着诸神慢慢地走出了寝殿。涂山木铃没疯,只是,我在她身上闻到了曼陀罗花的香味。这种花香,若配以药物,可以使人产生幻觉。我微微勾起嘴角。我就猜到纯狐萱一定会出手,所以才会让玄冥动用水神宫的势力盯紧她。而她……的确没让我失望。这个女人,足够疯狂。
因着这样一出,天帝与青丘的联姻彻底毁了。非但如此,关系也紧张了起来。至于涂山木铃,她一直被囚禁在掌狱司,没人知道她到底如何了。
南荒炎水之滨。我看着眼前戴着银质面具的男人,嘴角一阵抽搐:“魔尊大半夜不睡觉,把本座带到这里来干什么?”
玄忆闻言偏头看来,轻轻一笑:“战神娘娘没见过吗?本尊在钓鱼呀。”
这半夜三更,天上连月亮也没有的,从魔界跑到南荒来钓鱼?我实在是跟不上玄忆的脑回路:“魔界没有鱼么?”
玄忆一挑眉:“本尊在南荒钓鱼娘娘不欢迎?”
这话说的,我都没法接了。手中鱼竿往地上一撂,玄忆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上次送的钗子不喜欢?怎么不见你戴?”
我走到他身旁,大喇喇地坐下,漫不经心地说:“魔尊半夜到此,不会是吃饱了撑的,就为这些琐事吧。”说罢,顿了顿,嫣然一笑:“封后大典的事,魔尊应有耳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