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已慢慢变成烈阳,从窗外照射进来的光很是刺眼,米蓝掩了掩窗帘,静静地坐在安遇病床旁。从这个角度看墨由刚刚好,细碎的额前短发看起来都格外生动可爱。也只有在这种时候自己才可以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吧,安遇在的时候他全部的心思都系在安遇身上。
“来吃午饭了。”安父提着食盒招呼。
不说还好,这一说米蓝都觉得自己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了。
“小由呀,爸爸知道你关心小遇,可是你这都快升学考了,课程那么紧,周末就好好复习功课吧,小遇有我和她妈妈呢,而且米蓝也常来陪着小遇的,你别担心,没事的。”
“爸,没事儿,学习我都能跟上。”
“你这孩子。”安父知道自己劝说不动,索性也不再多说。虽然孩子年纪还小但是有些感情嘛就是从小到大培养起来的。
“小遇,快起床啦。今天爸爸做了你喜欢的红烧狮子头哦。”
说着,安父的眼眶就湿润了。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想起安遇被推进急救室那天,哎,还好有惊无险,还好还好。
墨由将手放在安父肩膀上,也只有安母不在的时候才能看到他脆弱的一面。
“爸,安安会没事的,我相信她。”
悲伤的氛围袭来,米蓝一时无所适从,再多语言上的安慰终究是苍白的,还得要安遇真正醒过来。
“快看,安遇的手指又动了一下。”
米蓝惊喜地说着,“她肯定是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她在回应我们呢。”
“安遇,快快醒过来吧。”米蓝轻声在安遇耳边说。
我也很想快点醒来,安遇无奈叹息,可是这身体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要怎么醒呢?
夕阳落下的时候,米蓝再不想离开也得告别了,病房里并没有能够让她睡觉的地方,虽然她是安遇的好朋友,终究也只是一个外人。墨由好说歹说才终于将父母劝回家休息,此刻病房里只剩下墨由和安遇两个人。
最后一丝斜阳不偏不倚照在安遇的病床上,安遇的手指又动了一下。
“安安?”
墨由轻轻呼唤。
“快回来吧,梨花快开了,哥哥带你去看花海,好不好?”
安遇的手指又动了动,她真的很想睁开眼张开嘴,但她不能。
“我知道你能听见,乖,不要怕,哥哥一直都在。”
墨由握住安遇的手,他曾发誓要一辈子守护的人差点离开了自己,如今他决不能让她再有半分差池。
窗外,春天的风还带着凉意,吴空和唐傲又一次经过病房607。
“咦,是墨由。”吴空诧异道。
“认识?”
“嗯,是我同桌呢,一个智商二百五的‘傻子’,听说她妹妹好像生了很严重的病。”
“是吗?”唐傲语气冷冰冰的,事不关己的模样吴空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个女孩子就是他妹妹呀!”
吴空对这个607的女孩印象深刻。
“昨天来时还感觉到她阳寿绵长,今天却是奇怪。”
唐傲将话一说,吴空也注意到了,这个女孩可能随时需要他俩的助力。
“难道时间之镜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唐傲一言不发,瞬间飞走了。
果然凌晨两点唐傲和吴空就被唤醒了,虚拟电子屏上弹过的消息是:洛河人民医院住院部607病人安遇需要加注寿命。
“607?安遇?墨由的妹妹!这不会是巧合吧?”把消息看完吴空就放大分贝惊呼。
“你这破天嗓能隔空完成任务?”
“也是也是。”吴空挠了挠头,有些尴尬。
“她的寿命终止还有半个小时,上面的意思是她在人间过得太轻松,让续命六十以接受岁月蹉跎。”
“六十!”吴空又一次惊掉了下巴,平日里他们最多为人增加十载寿命,如今竟然破天荒地要为这个女孩增加六十岁的寿命!
“又叫什么,是增加在你身上了?”
“不,不是。”吴空识趣闭嘴,其实想想他们这个职业有时候也挺让人恶心的,对于那些想继续活下去的人来说增加寿命何其幸运,然而对于那些早就不想活了的人来说,好不容易要得到解脱了却被他俩活生生续了寿命,还得在这人间摸爬滚打几载,真是令‘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唐傲和吴空站在安遇病床上空,唐傲拿着虚拟电子板找到安遇点了“+”准备继续按“6”和“0”,结果吴空失心疯似地一下子拉住唐傲,“唐傲她好像真的知道我俩的存在!”
只听滴的一声,电子板传来语音播报,“为安遇成功增加寿命六年。”
语音结束,吴空像被石化一样,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的吴空这下子静得像只受惊的鹌鹑。
根据要求,每个人的寿命只能被他俩额外增加一次,如果违反规定,不仅他俩要被处死,整个续命“天使”部门的同事都会因此被驱逐到虚无之境。所谓虚无之境就是被掌控时间之镜的人丢进无尽的空间里吞没,最终彻底迷失在那扁平的镜面里。
怎么办,怎么办,吴空心急如焚,却再也不敢毛毛躁躁动手动脚了。
“先等六年吧。”
听唐傲沉稳的语气,吴空莫名心安,他觉得唐傲肯定有什么补救办法的,一定是这样!毕竟两人同事多年,唐傲一向沉稳,从来不说妄语。
其实唐傲在心底已经把吴空捶得半死了,这个该死的混账东西,早不激动晚不激动,偏偏在自己输入数字时像打了鸡血一样瞎摇,现在好了,他有什么办法!能补救个屁呀!啊!苍天啊!为什么这样的猪队友要配给自己!唐傲在心底心疼地抱住自己,他也还是个需要呵护的宝宝呀!枉他作为一国掌卫使被调配到这个实验世界当个催化剂就算了,偏偏还搭档了这样一个呆头呆脑的傻大个,他真的觉得好委屈,弱小又无助。
“走吧!”
听唐傲说话,吴空忙不迭跟在唐傲身后,他有错,他是罪人,他现在要乖乖地听唐傲的话。
“真是奇怪。”查房的医生小声嘀咕,“病人的各项指标正常,按照常理她应该早就醒了才是,如今迟迟不醒是什么原因呢?”
墨由看着病房里的小夜灯,眼角有泪滚烫,“安安,你为什么不愿意醒来呢?还在责怪我吗?”
安遇从刚才忽然的疲累中缓过来,现下她连手指都动不了了。
这夜过得缓慢。
“九点半安排会诊,把安遇的病例和需要的材料准备好。”
护士点了点头,出了病房,医生被安家人围了起来。
“医生,我女儿还有多久可以醒过来?”
“她的手指都在动,为什么她还不醒呢?”
“医生,她这样子是不是有什么后遗症导致的?”
……
医生能够谅解病人家属的心情,然而那些问题却难以答复。
下午三点从会诊室出来,安遇的主治医生满头大汗,他实在不敢想象安家人得到消息后会是怎样的崩溃。
要么做有风险的开颅手术,因为安遇虽然身体恢复良好,脑部片子里却总能看到有个阴影,之前一度怀疑是淤血,如今看来可能是异物入脑。
要么就一直让安遇做有意识的植物人,躺在病床上,除了能够听见,其他都不能做。
听见医生和家人的对话,安遇拼命挣扎:不要啊,千万不要啊,不要打开我的脑袋,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脑部异物纯属瞎扯,是谁要谋杀自己!
见安遇的手指频繁动起来,墨由赶紧暂停了和医生的对话,他轻声询问安遇对手术的看法,最终开颅手术以安遇的手指激烈摆动示意拒绝而告终。
只是,安遇这一躺又是半个月。
“墨由哥哥,给。”米蓝越来越熟练热络地称呼墨由。
接过米蓝手中的梨花,墨由道了谢,每次都听医生说同样的话,每次都有同样的失落。
“安安,梨花开了,你知道吗?”
看着墨由对安遇那样温柔,米蓝心生羡慕,如果,假如,病床上的人是自己。米蓝下意识赶紧摇头,不,自己才不要,病床上怎么可能躺的是自己呢!
安遇静静听着两人的对话,躲过了开颅手术,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在等着自己呢?
窗外的暖阳里,梨花开了,洁白的花瓣随风落去,花香再甜不及安遇低眉浅笑。墨由把视线收回,继续伏在案上,这个周末的作业很多,他得赶快写好才能腾出更多的时间陪着安遇说说话。
又是同样的位置,米蓝默默看着奋笔疾书的墨由,他的眼神专注在书上,自己的眼神专注在他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