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液稠厚,色金黄澄澈如琥珀。入喉先一阵辛辣,而后甘甜胜蜜糖,浓郁的芬芳气息扑面而来。是什么?会是什么……不过小啜一口,我居然有了醉酒迷蒙之感,若没有阿兄在前,必得缠着楚泠对饮,好不酣畅快意。
不对,不好……如此美事,还是等到花前月下,才是耳鬓厮磨的好时辰?我自己都笑了,暗骂自己这青天白日里的,净开始胡思乱想一些什么。
“本尊的酒如何?当心,后劲儿大得很,小姑娘莫贪杯了。”
阿兄浅笑打趣,所言果然不虚。我疑心自己说不出句整话来,干脆放下手心酒盅,身子一软,斜斜倚在楚泠身上,攀着他厚实肩头,愈发像只蛮不讲理的猫儿。
他们竟也不惊讶。楚泠顺手抚了一把我发梢,拢一拢大氅前襟,叫我乖乖自己睡一会,便又将精力放在棋局上。酒酣烧热,我如何睡得着,只是将浑身重量都丢给楚泠,合着眸子歇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他们说话。
熟悉的气息逐渐氤氲在竹屋四周,携着破云之势直冲九霄。是这两个人心照不宣,布下了结界吧?我懒得睁眼,口中余甘回荡,好似在吊人胃口,诱着我再去斟一盅来饮。
罢了,身子懒怠,待这一阵过去再饮不迟。
“闻说太古之时,祖龙,始麒麟二圣于菩提树下对弈,不知是否也如你我今日之情状。”
孟章阿兄讲起太古时候的典故,这个我知道,昔有龙一族,凤一族,麒麟一族,生则三族鼎力共治,同享福泽祥瑞,繁衍生息,又彼此志趣相投,是以相谈甚欢,释心论道,互为开解。
然,天数有定,不为事物而变更呵……其所生,所繁,所衍,皆为天赐。杀伐者,或有气运命定之本,天道不允,败之必然。常言非我族类不容,杀之,以为证道,实增恶果,天罚之,三族同悲,实为报应因果。
酒酣耳热,我也能囫囵出这么多大道理来了。不知他二人棋局如何,只闻楚泠笑言,圣祖之姿容风采,岂是如今后来者可效仿的。
我心头一动,抬手搭上他颈窝,整个儿挂上他身前,眉眼舒展,戏说三族鼎立,为何只字不提元凤。
“别闹了,你当真醉了。阿兄还在这儿,乖,莫闹了笑话了。”
他才不舍得凶我,半是尴尬着放下手上白玉棋子,扶着我坐好。孟章阿兄却从容,心知这盘局走不下去,也丢了子,提壶斟酒。
“二圣菩提树下推敲,自有其妙法。以你我之修为,自是无可比拟。不过啊……你小子,究竟用了什么法子,叫人家一方护法神成了这小孩儿脾气?撒娇撒痴,惹人疼得紧。”
楚泠欲辩,抢先被递了一盅酒,也沉浸在了馥郁酣甜中。
“女儿家爱娇,有什么不对?阿兄,你既觉得长日寂寞,不若也给我们讨一位阿嫂?”
我抬不起头,可丝毫不妨碍揣测出楚泠唇角带笑,凤眸中尽是心思得逞的狡黠。
“你们两个……还真是绝配。”
阿兄不恼,又与推杯换盏了几个来回,一壶酒尽了方告辞。彼时复闻龙吟震天,不愧为孟章神君,来去都要做出一番浩荡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