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生!这般贼心不死,断不能再容你!”
战神横眉怒喝,却不以斩妖之法处之。我才知,他也有如此狠辣的一面。我看着他收回长枪,化出一柄短刃,猝然上前,紧紧扼住妖狐喉咙,将那妖物提在半空。他握着短刃,极其有耐心地一刀又一刀,一寸又一存,慢慢划开了那妖物的半截喉咙。
鲜血漫出他的指缝,顺着腕子流下,滴滴答答淌了满地。雪狮悠闲地趴卧在侧,眯着金眸淡然观之。我很害怕,愈发不敢出声。我知道的,监兵神君能感受到我,只是暂时不与我计较罢了。
而那雪狮,又究竟是什么来路?监兵神殿中从没有狮子,归宁的楚裳也不曾提起。
妖狐吱呀惨叫,死状狰狞异常。我看着楚泠掐指结符,一把业火将尸体烧了个干净。我知他用意,业火一出,玉石俱焚。杂道狐狸敢伤神鸟,也是活该灰飞烟灭。引火啊……本来是朱雀修为,我却做不到。
楚泠抬头看过来,我竟打了个冷颤。
我从未想过自己会惧怕他。
他向我伸出手,我不知怎地,许是贪图指间那一点暖,仍是朝他去了。他没有责怪我,只是告诉我,他不能再替我杠天劫了,不然我也会被父神责骂。
“还有啊,小雀儿,你瞧,这般蠢物都敢欺负你,下次我不在时,你可怎么办?”
他甚少唤我雀儿。我看着他,点了点头,许久说不出话。西天监兵,主天下之刑罚杀戮,也许方才那般冷冽狠戾,这才是他该有的样子吧。
是我……是我误了他。
楚泠未急于带我回天。他将我放在雪狮背上,领着一狮一雀逛了一会。竹林郁郁葱葱,风吹竹叶的声音很好听。
那天他自言自语了一句奇怪的话,他道,原始反终,还是回来了。
我听不懂,雪狮却如了然状,蹭了蹭他的手心。我并不追问,我知道,答案也许会叫自己更迷惑。我不是第一只朱雀,在我之前必定有许多故事,可自有我而始,楚泠从未离开我身边,这已经足够了。
那次,我们很晚才回西天。雪狮被楚泠带上天界,直接送去了救苦天尊处听诫修行。那老人家心肠好,必定不会苛待朱雀的救命恩公。
我们是四象,是神权与爱的结晶。百年的时光于凡人而言是生生世世,然而在我们,也不过漫长岁月里的一寸回忆罢了。我向来只知道监兵神殿的星空璨烂绚丽,却不曾见过南天炽烈妩媚的云霞。
百年又过,我终于修得了法相,是个杏子红单衫的小姑娘模样。诸天的神官仙人见了我,有的也会称我一声神君,可我自己清楚,父神尚不曾敕封,都是人家客气。楚泠总道,莫急。
“神君正位是大事,父神必得谨慎考量。别怕,小雀儿,大不了我继续护着你,父神要责骂,就随他去吧。”
他竟不知我不在意,更不着急,甚至不想得了神职而离开西天。
我点点头,靠在他胸口假装睡着。后来我的确认真在修行了,不为得封,只是不想辜负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