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的神域不得擅入。
“她不愿见你,你也不要再徒耗光阴。监兵,守好西天,尽好你的责任,西山就不必常来了,去吧。”
母神一语定音,往后的十多年里,我一直征战四方。十几年的时光于凡人何其漫长,对神而言不过是眨了眨眼,可午夜梦回,我无数次再见到雀儿,那个爱穿一身暗红梅子色,笑起来像太阳的姑娘,她哭着和我说,西山好冷,她好想回家。我在噩梦中惊醒,闷头冲到了西山脚下,只剩最后一步时,还是退缩了。
她曾说,从未怨过。
而我宁愿她对我恨之入骨。
那座孤坟早就长满了荒草,我仍不能理解亲眼所见的那一幕,可它在我脑海中渐渐模糊,以至生出疑窦。我开始思考,自己是怎么了?曾几何时雀儿引火下界,数万亡魂游荡世间,惹起父神雷霆之怒,三十三重天的大殿上,我可是想都未想,直接选择了维护她。
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我不再毫不犹豫地信任她。
阿姐说,这是在意得太深,爱得也太深,所以当发现对方截然不同的另一面时,才会感到无比震惊,继而难以接受。
“我受不了了……无论她是什么样子,无论,无论她究竟做过什么,我都想接她出来,和她在一起。”
“可是,你真的相信,她是一个面慈心狠,两面三刀的女孩子吗?”
阿姐的问题让我当场愣住。半晌,我才翕动着嘴唇,赤红着双眼,道声从未相信,已然泪湿襟袖。
人间佳节,神也为之同庆。阿姐许了我出门,旖旎光晕交错变幻,如能织就一场梦境,又引人入梦,而后深陷其中,难以忘怀。正是月圆之夜,我深知母神必会居于莲台,赐福泽与人间。如此,她便顾不得我了。
我得以再见雪山盛景,萦绕心头深深浅浅的情愫都心甘情愿陷入了梦境,看见雀儿昏厥醒来,对我说等了我太久。太好的梦境总叫人痴心,徘徊流连,宁愿永不复醒。
离火的气息已经微不可察了,我随着山里报信的小灵兽悄然而上,闯进了一座亭台,层层纱帘幔帐垂绕,俏丽仙娥轻歌曼舞。我隐没在雪后,透过夜明珠的莹莹光华,看见亭中上座俨然是那朱雀娇娘。
她与从前截然不同,端坐在白玉桌前,仍是一身白裳胜雪,发梢一对儿白玉铃铛,听了灵兽化形的小厮报信,竟扑进雪凰怀中痛哭。我从未见过她落泪,方知亦能婉转如斯。
天幕很干净,抬眼就是大片的星海,诸天的星光投下来,夜明珠也要被压倒七分。她这是醉了,仙酿的酒香气萦绕在半空。还好,还好……看来母神待她不错,没有叫她吃更多的苦。
那年她初到西山,我追来欲接她走。茫茫风雪中,她一身素白昏厥在地,面孔也苍白不见血色,几乎被雪地全数湮没。雪凰抱起她,不容我插手。他道朱雀获罪,生死都该交予西山,监兵应当探望的青鸾姑娘在山腰月华堂。
我才知雪凰也能如此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