拧眉默念法咒,唤出长剑紧攥于掌心,我令侍女悉数退下,带火凤去好生躲藏。那妖鹏显然未将我放在眼中,静立原地毫无动作。我无暇顾及权衡,执剑飞掠而去,罡气凝于剑锋,直逼妖物面首。
妖鹏只是旋足略一侧身,两指从容辖制住剑尖,一声轻笑毫无遮掩,讥讽如嗤,轻巧挑眉,神色莫测,依旧不可揣摩。我知他是为寻仇而来,缠斗西天或许讨不得好,可四海皆知,南方的小娘娘最是贪玩荒废武功。
“陵光神君,怎么如此急躁?这么迫切要杀了我吗?”
耳畔只闻这短促音节,宽敞大殿仿佛愈发狭隘,视线昏暗,似乎只见眼前这人。短短数字辗转徘徊,他貌似无心,却惹得我心中怒火猝然焚烧,似乎能蔓延整个仙界。
我晓得,此刻自个儿必是目芒锋锐,如我未嫁的夫君一般杀戮尽染。
不容片刻犹疑,我抬掌发力抽回长剑,复又狠刺向他的心脏,一招一式都用了十成十的功力。他一点不慌,依然应对从容,往来招式却招招致命——在人间时我不过旁观,他初次与我交锋,竟将我的路数一眼看破。
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双方皆拼尽了全力厮杀,快得几欲让人看不清。不想也知道,我充斥着殷红血丝,鲜血淋漓蜿蜒如珠箔断裂,沿着手臂向下流出妖异的纹路。
他步步紧逼,我节节退败。
少时我如何顽劣,也曾受教父神座下,兜转数载有点进益,方得以离开,如获大释。初回陵光神殿,火凤不满楚家姐弟溺爱,也威逼利诱似地押着我,潜心修行了许多年。
如今看来,各方的苦心,竟都是白费了。
“陵光神君,这是快不行了?可别走神呀?”
他还是那般从容不迫,嘴里挑衅,语气顽劣,喋喋不休。事到生死攸关的地步,这妖物仍是那般的漫不经心,似乎事不关己,只是在掺和一桩极为有趣且微不足道的玩笑。
对照鲜明地,他手上招式却愈发狠毒,不断寻我弱处,见招拆招。我渐渐地灵力不足,应对越发吃力,手中宝剑也要驾驭不住。剑气呼啸,反而划裂开身上许多道伤口,南明灵力外泄不少,无法可免地开始力不从心。
一个不留神,我又被他击中心口,趔趄往后退了几步,口腔内充满了铁锈般的浓重血腥味。
“怎么,陵光神君要认输了吗?”
声声讥讽直插心头。怎么可能?怎么可以!南明朱雀,定七宿,守疆陲,宁死而不可折。
等不得了……我断了杂念,吐纳眼眸,残存灵力汇聚丹田,四尾朱雀展翅显形,啼血长鸣响彻九霄。这是最后一击,比不得当年那位大朱雀娘娘惨烈,却也是我能为南天保留的最后尊严。
火光大作,南明气息熟悉而浓烈,铺天盖地,席卷四方,朱雀离火唯一一次恣意燃烧,竟也是最后一次。那妖鹏纵有无边邪力,也逃不过陵光命火侵吞,狰狞嘶叫着葬身其间,化成黑臭灰烬,永远消失在三界之间。
我灵力全失,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从云端坠落。浑身撕裂般疼痛,南明离火焚尽雀羽,以至于麻木。
意识渐渐模糊,眼皮像灌了铅似的沉重,身虽死,道未销,然而这世间,竟是再无南明朱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