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看,如果人间真的有那么好,为什么诸天的神仙都不想被贬下来,对不对?”
啧,被贬下界,可当真不是什么好事儿。话虽这样说着,监兵神君有时也会好奇,真正的凡人午夜梦回时,咂摸起梦境是何种样子。他没有转生历练过,总是神之躯壳,即便在追随雀儿的那十年也不曾变。
天界也有位神明名唤宜社,长居在西山山脉中琉璃台,若是有缘,便会依着凡人的命格,和那人心中所思所念,尽可能地在梦中为其织就一切。于是人间供奉宜社,尊称为善梦神。然而奈何人各有命,梦境中或许有情人终成眷属,或许终归没有美好的结局,到头来也不过徒增伤感。梦醒时分,或悲或喜,或热泪盈眶,或承载痛苦,全都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宜社即使心有悲悯,也无法可解。
真是可惜了,这位善梦神织造的是凡人梦境,哪里顾得上他们这些神仙。监兵这时候也不想要更多,只求一个不忘不散,漫长的年岁再如何碾压,也好过逝去了才知道珍贵。几千年来,他的夜晚都是挣脱不得的梦魇,终归是细水长流样的感情更叫人安心,就这么点道理,那会儿他竟还不明白。
“想什么呢?”
陵光脸颊晕开了迷离醺红,早空了的酒壶悄悄掉在角落。朦胧间,她稍稍睁开双眼,凝视着石阶前的风景,忽然一伸手,大大方方攀上监兵另侧臂弯,朝他绽开一个笑容。
“什么都别想了,我们在一块儿,比什么都重要。”
监兵道了声好,挪挪身子让她靠得更舒服些。为着醉酒,陵光已经有点头昏了,复而慢慢合了双眼,任由柔和的月光洒在身上。监兵便低头去看她,小小一个人儿被光晕笼罩着,瞧着愈发娇俏可怜。
世人都道做神仙好,呵,三十三重天上的神仙何尝不会寂寞孤单?凡人活一世,敢爱敢恨,有始有终。神仙却不能,虽然超脱物外,与天同寿,可是空有神殿高耸交错,成千上万年安静寂寥地渡过,不死之身纵遭磋磨亦无从解脱,了无生趣,又怎敌得过人间稍纵即逝的一抹黄昏?
怀里的姑娘好像睡着了。监兵暂时不想惊扰她,也不打算回竹屋去。他想起成仙之前的日子,西方广阔无垠的大地上,与阿姐两个相依为生,相伴修行。手握天穹,足踏后土,撕裂尚未出世的天光,劈砍如利齿咬合桀骜,那才真是神仙样的快活日子。
天际缓慢飞过几道伶仃寒影,华华尾羽拍散云雾,像是西山的雪凰。监兵微合双目,气沉丹田,交握上陵光半寸指尖。
她竟没有梦境吗?细细感受过不短时候,监兵睁开眼,茫然望着周遭,天边那队飞鸟自是已经不见,一切都显得冷寂空旷。他不禁无奈地摇摇头,叹自己又多心了。
“小陵光,你说要嫁给雪凰那样的男儿,一定是在与我赌气,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