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摸向椅子扶手,手指尖摩擦着,不是以往的陈年烂木头椅子了,摸着扎手粗糙。似乎换了新的椅子,新椅子摸起来光滑细嫩,没有一点伤痕。
如果他能看得见,估摸着应该是品相良好的梨木椅。
谢氏眼神有些躲闪,她拉住谢灵均的手,“灵均,是谁伤的你?你先别想那么多,娘先给你处理伤口。”
说着,谢氏转过身就要给他去拿药。
谢灵均拉住谢氏的手腕,他半响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说出那个有些不真切,陌生的字眼,“娘。”
“你怎么不问我在街上卖了几文钱?”
谢灵均拿出布袋像往常一样递给谢氏,“够这几天的嚼用了。”
谢氏把布袋推回去,眼神有些湿润,“这些你留着,灵均。”
“家里过的拮据,有弟弟妹妹,你以前从来不会把钱袋给我,也不会花大价钱去买梨木椅子。”谢灵均声音有些冷,他眉毛舒展开来,现在已经分不清是眼眶更痛,还是心里更痛。
无所谓了。
“你其实早知道我眼睛被剜了吧,没找我是希望我死在外面吗?哈哈哈。”谢灵均笑道,空洞的眼眶看向周围,直到谢氏出声才确定她的方位,定定看向她。
谢氏听此一股寒气直达头顶,她辩解道,“灵均,不是的,娘怎么可能希望你死在外面呢?”
“剜我眼睛的人是张家,娘你不想为我报仇吗。”谢灵均嘴唇勾起,配上那血淋淋空旷的眼骨,有一种莫名的悚然。
“灵均,娘当然想,可是张家势大我们一个贫民怎能斗得过张家啊,灵均娘养你不容易,你理解理解娘,你弟弟妹妹尚未独立,我们和张家怎么斗啊!”谢氏头上的银簪子摇晃着,声嘶力竭说道。
“张家给你多少?”
“灵均你怎么这么说话!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我是不是白养你了。是,张家确实给了一大笔钱,这钱够我们几十年的嚼用了,弟弟妹妹以后长大处处都需要花钱,要是他们有灵根有了灵力花钱的地方更多着呢,你理解理解娘。
娘一个人拉扯你们不容易,现下有了钱,灵均你也不用去街上卖东西了,我们一大家子幸幸福福的在一起多好,再也不用挨累挨饿了。”谢氏苦口婆心说道。
“幸福?”谢灵均嘲讽一笑,幸福就是把他扔在外面自生自灭吗?幸福就是明知道他眼睛被剜,依旧当作无事发生吗,幸福就是一辈子与修炼读书无缘吗?
他们剜了他的眼睛,断了他的后路,斩断他一切希望,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用这些钱就能抹平吗?
也是,他是陈年的烂木头椅子,换掉抛弃也没有什么。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知道眼睛被剜,为什么没来找我?”谢灵均声音有些飘渺和冰冷。
谢氏站在原地踌躇,想要辩解的话此时却一句也说不出来,“我……”
想他死才没有来寻,他死了张家会给她们更多的钱。
谢灵均扶着墙壁转身就走。
“谢灵均!你要去哪儿?你现在失明能去哪里?!赶紧给我回来,谢灵均!你出了这个家门这辈子就别回来!”谢氏大喊道,赌谢灵均现下失明,没有自力更生的能力,肯定不会走。
可她没想到,谢灵均竟扶着墙壁栅栏走出了院子。
谢氏想继续上前去追,可她忽然顿住脚步。
灵均走了,张家会继续给她们银钱。
谢氏远远看着谢灵均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形消失在拐角,她没有继续追上去。
即便她清楚,以谢灵均的状况独自生存完全是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