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娘子给你的,你就吃吧。”
见陈汐有些不安,徐清辉倒显得一派轻松适意。
当他看向她时,他的眼里分明有光闪过。
舒舒服服吃了两块糕点,又喝了好几杯茶水,海月顿觉浑身充满了力量。她看向前方的山,又觉得自己可以随时将它征服。
“哎呀,这胡记的糕点竟还有如此威力。”
徐清辉说着,已拿出一方帕子递给海月,示意她擦擦嘴。
“谢谢。”
丝绸缎面,绣的还是竹子。这针眼这手艺,她脑海里快速搜索会是谁家的绣品,可终无所获。
莫非?
“嗳,陈汐,这个帕子你知道是哪里买的吗?”
偷摸问,又偷偷看走在前头的徐清辉,生怕他发现自己的小心思。
“帕子?”
“哦,这是老夫人给二爷准备的,他从小到大的物品都是我们老夫人亲自准备的。不过这方帕子,看着挺新。”
陈汐忍不住拿过帕子左看右看,他好像也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啊,为何谌娘子要问他帕子哪来的?
搞不懂!
“行了,还我。”
不知道就不知道,还啰嗦那么多,海月有些气恼。莫不是那个王沐橙送的?听闻朱妈说起过,那个王娘子的刺绣可是江南一绝。
人长得好,还这么有才有艺,让不让人活了?
海月哭丧着脸,寻思着有没有让自己一鸣惊人的法子?总要在徐清辉离开徐府之前对自己有所改观呀。不然她岂不是永远无法走进他心里。
“怎么越走越慢,是哪里不舒服吗?”
徐清辉纳闷,经过有美堂再走便是药师殿,他正准备进去拜拜,却看到海月还在大老远行如龟。
“我没事,我就歇歇。”
努力朝陈汐使眼色,那侍从倒也机灵,马上接话:“二爷,要不我陪你进去吧?让谌娘子在外头歇歇,那边有樟树,可高了。”
“嗯。”
徐清辉也不多说什么,就由着陈汐说去。
“有樟树?”
见他们进了药王庙,她这一下子可松弛下来了。偷偷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也太分裂了。她真的快熬不住了。
据说吴山之东以樟为主,冠盖如云;吴山之中以桃为主,还建有仁圃桃园;吴山之西以松为主,曲径通幽,红枫翠竹。
看着秋季的景致也是颇有一番新味,仲秋的落叶美极了。也有一些树是四季常青,从不枯败。
“要是人能长得像树一样,是不是也能活上个五百年?八百年?”
这么想的就这么做了。她呀,要找一找樟树,看看到底有多高?
“嘀嘀咕咕些什么?”
徐清辉突然出现在身后,令海月冷不丁前倾,好在他眼疾手快拉了回来。
地上的落叶被踩地轻轻作响,倘若有琴在侧,她定然要抚一曲纪念这美妙时刻。
“站都站不稳,看来这胡记的糕点已经失效了。”
徐清辉收回心悸的感觉,淡漠道。他已从母亲那里确认到不会安排海月议亲一事,自然已排除她定亲的可能性。
即使父亲有意安排,只要母亲答应他不会促成此事,那他就可以安心回去完成自己的编撰事宜。
这是他外祖父的遗愿,也是他自己的心望,他必须要去完成。趁着还未成家,他才能安安心心做好此事。一旦成家有了牵绊和责任,他怕自己没法心无旁骛完成此事。
看着不知世事的少女,他多希望她能一直快快乐乐的。曾经经历过的苦难都能被隔绝在徐府之外,此后惟愿她平安康健,喜乐安然。
“那还不得到了城隍阁才能吃,我也不至于一步三步就歇。”
海月有些难为情。刚才被他突然拉住,再听他说的话,其实挺令她尴尬的。显得自己又笨拙还容易饿似的。
“从这里绕上去吧,那边有茶室,可以去歇歇脚。”
“我们去城隍阁就下山的吧?”
精气神好像一下子又回来了。海月左看右看,发现也没什么人登高,这地方都能有茶室,也真是怪哉。
不过呢,前方过去一些路,也就是吴山的后山处,有一个三茅观,离江湖汇观亭不远,此处较为隐秘,但来的人却很多。
当然,一般也要看时日,并非每日都有那么多人到此。
不过那是一座唐代遗留的道观,供奉三茅真君。当年官家在吴山上大兴土木,“排面”相当大。一殿接一殿,一阁连一阁。主殿上三茅真君像,还是当年官家的御笔画。
海月并不曾来过此山,对这里的地形也是稀里糊涂。对于徐清辉的头脑清醒,她还是非常钦慕的。
“不去别处了。到了城隍阁我们就下山。”
“为什么?”
这才出来多久?就回去了?那岂不是又少了独处的机会?
虽然陈汐在侧,她也没什么可以出格的举动,但是吧,回了徐府,那还不得一天见不到一次面。
“那边有道观,人太多。”
“哦,那咱们不去。我们就茶馆歇歇脚,喝喝茶,聊聊天。”
聊聊天三个字几乎是含嘴里说的,毕竟她脸皮薄,也不是时刻都那么坚厚。
“海月,你盒子带着的吧?”
“带着呢。我忘记放起来了。”有些不好意思,她是怕又给乱放找不到了。前面又出来急,就随身带上了。
“你打开看看?”
“哦。”
疑惑看着他那似乎有点“兴奋”的表情。是“兴奋”吧?毕竟转瞬即逝,她也闹不懂他什么心情。
“这是?是乐谱?”
看着挺新的。海月打开看了又看,曲子好像都没有见过,也不是徐府里那份老乐谱上的曲子。
“回去弹弹看,如有哪里不妥之处,你来找我修订。”
“这些曲子是你编写的?”
见他点头,表情有点姨母笑似的。海月感到难以置信。她只知他喜欢文学,总是抱着《文心雕龙》翻阅,但是毕竟出自乐家,徐老爷又是江南派的领头人。徐府的斫琴技艺在临安城内更是有一席之地。
徐家的公子总是会继承父辈衣钵,就算不是琴艺高超,那也得是斫琴行家。可是……
“你这三年不是修订整理乐谱吗?”
“嗯。一直都在整理古人与前人的乐谱遗稿。但是有句话叫熟能生巧,我看着看着就会了。”
好像是偷偷告诉她一人似的,徐清辉特意靠近她耳旁说道。
海月有些呆愣,这家伙居然还有创作的才华,她以前不知道的还真不少哩。
吟诗颂词并不是难事,时人总是喜好唐风,也有人更是好魏晋之风。填词不难,可谱曲却并非易事,不仅要通音律节律,还要懂谱的编写。最要紧还得是原创,而非借他人之韵调。
“看着看着就会了?”
海月喃喃重复这句话,随即思绪转了回来。
她眉眼一挑,不再理会他。非常自然地拿起茶水喝起来。
“嗯,好茶!这点茶的功夫甚好。”
“看都不看上头的拉花,也没见你闻气,你光品味,又如何得知点茶功夫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