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徐府的斫琴技艺已有知名度,不需要查家的贸易辅助也能打开销路,但海外贸易里头古琴却是稀缺物,传播并不广泛。
这一次王老爷为了报答恩情,也算是出了不少力,在泉州港帮忙上下打通,确实给徐府很多助力。因此即使没有查家的从中协助,徐家琴馆的琴也得以外销。
深冬的某日,徐清辉的好友李挚钦总算姗姗来迟。可他并不着急去徐府,反而想要体会一下临安城的市井生活,因此入住一家民宿。
这里距离徐府并不算远,但他偏偏舍近求远,这一点和他来去自由的性格非常相配。
不爱进高门大户受约束是一种本能反应。
他不仅在“孙羊正店”的斜对面找了一家“久住王员外家”的民宿。还在旁边的羊肉火锅店大吃特吃羊肉汤,可谓是逍遥自在极了。
等次日僧人的“天气早报”一过,立马差一小童去徐府送信。
而在这报晓声中,整个城市也从沉睡中醒来,临安城的早市开始喧哗起来。诸门桥市井已开;生肉作坊已宰杀好猪羊,每人担猪羊及车子上市,动即百数;入城卖麦面的农民,用太平车或驴马驮之,从城外守门入城货卖,至天明不绝;饭店多点灯烛沽卖,每分不过二十文,并粥饭点心。亦间或有卖洗面水,煎点汤茶药者,直至天明。
徐清辉收到信件大为欢喜。要知道为了等他前来,自己可是推迟了快十来天去丁兰的行程,他的最后编撰工作就差最后一笔了。
“陈汐,你去找春娘,看看谌娘子起了没?”
“是,二爷。”
果然,海月还在呼呼大睡,她很不容易不用为上课早起,也没有所谓的闹钟扰人清梦,谁会乐意在大冬天早起啊。
什么报钟?对她而言从来不存在的。也没要早起看小报的兴致,又不是徐大爷,每天都要买小报读。
“谌娘子,谌娘子,醒醒醒醒!”
“怎么了春娘?”
很吃力才睁开眼睛,她是真的起不来。若说徐清辉说服她晚些回丁兰的理由之一是什么,那她可以非常肯定的回答:睡懒觉。
“二爷让陈先生喊你起床。”
“干啥?”
“我也不清楚。只说让你一块做什么导游来着。说是来客人了。”
“导游?客人?”
她记起来了。徐清辉说要等好友李先生才多住几日的,至于导游?
那是自己某一次说漏嘴了。提到临安以后会是非常受人喜爱的旅游胜地,做导游可好玩了。
这个徐清辉记得可真清楚,马上拿话来圈她了。
“等会,让我缓缓!”
坐起身子,海月左右转动身体,又双手向上举做拉伸。看得春娘一愣一愣,不明白主子这是在干啥子?
“好了,拿洗漱的来,我先穿衣。”
果然好多了,精神点了。
“那个谌娘子,陈先生交代外面吃早点,让你快点洗漱穿戴,二爷在大厅等着呢。”
“行,我不吃了。”
本想去厨房拿点干粮啃啃,应付一下早点,想不到人家已经安排好了。
见到徐清辉时,海月有片刻愣神。大哥这也太俊了吧?一袭青色长袍,干净利落而且简洁的线条,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玉质发箍衬得人更加温润如玉。
“二爷。”
徐清辉见她已经来了,也是眼前一亮。只见谌娘子头发全部拢起一个高马尾辫,看着简单又怪异。而服饰嘛,轻便的月白色裤装,外面一件同色系披风御寒。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野小子嘞。
“怎么样?我这个导游的装扮不错吧?轻便快捷,鞋底也是加了厚的,不怕磨。”
海月看出他的疑惑,非常好心情的介绍起自己的“独家发明”。
“走吧,陈汐马车已经备好了。”
到了民宿门口,接到李挚钦后,他也是对着海月品头论足一番,然后意味深长地朝徐清辉笑笑。
“怎么了?李先生觉得有何不妥?”
他惊讶的表情并不能让海月有多少触动,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才显得她这个导游的特别之处嘛。
只是他看徐清辉的眼神,海月有些不明了,以为这位怪人还有什么要解说的。
“没有,在下很高兴今日由谌娘子一块作陪。”
李挚钦礼貌的作揖行礼,海月赶紧回礼。古人真是麻烦!
他们很快来到御街,早市点心已经陆续出摊,有煎白肠、羊鹅、糕、粥、血脏羹、羊血、粉羹之类;还有烧饼、蒸饼、糍糕、雪糕等点心,早市供膳诸色物件非常多,看得海月差点惊掉下巴。
看样子她之前是孤陋寡闻了,竟不知有这样的好事。不睡懒觉的好处也不是完全没有嘛。
“谌娘子看起来比在下还要吃惊,莫非也是初次逛早市?”
“还好啦,之前没吃过这家。”
开玩笑,她今日是徐二爷特聘导游耶,说是会有工资的,她就是真的没来过,也不可以在客人面前承认。不然还怎么做导游?
“难得李兄来临安,可要多吃些,谌娘子也不必客气,尽管点,今日咱们尽兴而归。”
“那赶情好!”
海月已经顾不上废话了,埋头苦吃。若不是今日任务繁重,还不晓得几时能回府歇息,她还真想给春娘打包点回去嘞。
据说在此以导游为业的市民,叫“闲人”,不仅能文、知书、写字、善音乐,还要陪侍富豪子弟郎君,游宴执役,赶趁唱喏,买物供过,及游湖酒楼饮宴,以献香送欢为由,乞觅赡家财。
谌海月可不是正经导游,因此她只顾吃喝玩乐,到底谁陪谁?
四人坐着马车很快到了白塔桥附近,虽然已经冬日,此处只有菊花展,不若春日百花齐放的盛况。但那菊花的高洁与隐逸之美仍旧引人流连忘返。
海月看看这株白色好,又瞧瞧那株紫色别致,再又伸手摸摸这株淡黄色明媚……
“清辉,你家妹子不会从未见过菊花吧?”
李挚钦隐忍着问,被海月的童趣惹得心情非常愉悦。
“她这叫没见过世面。”
“哦,我相信你俩三年不见,大抵也不了解她的。问你等于白问。回头我自己问她。”
“你少打她主意。”
“呦呵呵,急啦?”
李挚钦不怀好意地怪笑,惹来海月的不悦。
这个客人真是没情趣,人家看的好好的花,他发出那怪笑着实扫兴,太影响美感了。
可是徐清辉的朋友嘛,自己也不想冷落,后头还要他写序嘞。之前的序没写完,那家伙临时有急事就回天台了。好不容易回来,海月还是希望他能帮徐清辉把序写完,然后也算是为古琴的乐籍编撰出份力吧。
“陈汐,你会写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