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锐道：“说来也是奇怪，十年前城隍庙发生一场火灾，那齐伯早就在十年前烧死了。齐伯打了一辈子的更，是以衙门府有他的备案，统领大人任命调遣至扬州城后，处理的第一件案子便是城隍庙烧尸案，所以对那打更的齐伯印象颇深。”

　　“那日书生背着齐伯到城门楼前求助，统领大人一眼便看出书生背上驮着一个鬼，可那书生说什么也相信统领大人的话，还指着空气说统领大人见死不救，阻拦医官治病救人，纵是医官澄清自己什么也看不见，可那书生依旧认为是统领大人的一句断言，致使医官惧怕其淫威，谎称眼疾不敢出手相救。”

　　“统领大人见那书生被鬼迷了心智，若不及时醒悟，只怕会越陷越深，难以自拔。当即命令我等砍下一颗桃木树削成木剑，统领大人要让那书生亲眼看看他背上之人究竟是人还是鬼，岂料那书生狗咬吕洞宾，反倒去县衙状告统领大人。”

　　皓凤：“齐伯的头当真被砍了下来？”

　　彭锐点点头，“在下亲眼所见！”似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只见他顿了顿道：“统领大人手起刀落，莫说那书生，就是我等冲锋陷阵的将士也从未见过被砍下的头颅还能睁开眼睛说话。”

　　“齐伯说了什么？”

　　彭锐：“在下当时都吓傻了，可那书生却表现的很镇定，一点也不害怕，还说要跟齐伯一起走，幸好统领大人拉住他，否则那书生哪里还有命活到现在。那书生简直是疯了！明明亲眼看见、亲耳听见，却还说：纵是齐伯是鬼又如何。”

　　“姑娘你说，那书生是不是无药可救了。”

　　皓凤终于明白小书生这些天的反常。

　　齐伯误将她认作鬼，小书生便跟着当她是鬼。

　　齐伯受伤，小书生本想找医官救治，却弄巧成拙。

　　齐伯乃一“糊涂鬼”也，他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还在做着生前事，夜夜与书生同伴打更。

　　倘若齐伯知道自己乃一孤魂，以其纯善之心，定不允许书生背他去找医官。

　　统领大人用桃木剑斩下齐伯头颅，小书生非但不害怕，反而要跟齐伯一起走，可见书生对齐伯的感情之深。

　　齐伯一直住在城隍庙，不，准确地说应该是月魄。

　　小书生一直以为齐伯住在城隍庙，纵是头颅被砍，也应该魂归城隍庙，所以小书生日夜守着她，希望通过她找到齐伯。

　　……

　　傻书生，发生这么大的事，竟一个字也不与她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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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黑风高夜。

　　祈愿树上的铃铛轻轻摇晃，“铛—铛—铛—”两颗小树精在跟她打招呼。

　　皓凤没有时间过问小屁孩。

　　只见她将秦二从锁妖瓶里放出来。

　　秦二好一番膜拜满身尽带黄金的城隍爷后，趴在供桌上盯着香炉道：“天师，这么小个东西，还挺能耐。”

　　皓凤提醒他道：“一会将你的鬼血滴到上面之后就找个地方躲起来，本天师没有唤你，千万别出来。”

　　秦二瓮声瓮气道：“天师，俺不想用俺的鬼血。”

　　皓凤闻言一愣，“怎么，反悔了？”

　　秦二忙解释道：“天师，俺不是那个意思，在来的路上，俺想到一个更好的办法，保准能将里面的恶鬼逼出来。”

　　皓凤：“办法，什么办法？”你想到的办法，靠谱吗？

　　秦二别别扭扭道：“天师，你把脸别过去，你这样看着俺，俺不好意思。”

　　皓凤将信将疑，告诫他道：“本天师手里可攥着你的一魄，若敢耍什么花样，本天师可饶不了你！”

　　秦二一听急眼了，大声嚷嚷道：“天师！你怎么能这样看俺来？俺可是对着苍天发了毒誓地！此生除了天师，谁的话俺也不相信！天师你说相信俺地，怎么说话不算哩？”

　　皓凤也看出秦二是个极易较真的家伙，于是赶紧别过身去，道了句：“行行行，不管你想干什么，总之快点。”

　　秦二飘上供桌，只见他仍不放心，想了想，背对着天师，道：“天师不准回头偷看。”说完解下腰间束带。

　　“嘘……”

　　哗啦啦的水声。

　　伴随着一股子尿骚味，皓凤整张脸都气黑了，秦二！你学什么不好偏偏……，大锤、秦二，本天师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秦二，你是我青龙山降服的鬼，归顺青龙山，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代表着青龙山！本天师今日是来降妖除魔，救齐伯脱离苦海，不是你们泉头村打架斗殴，更不是你们男人间的幼稚比赛。

　　皓凤这厢气不打一处来，却听背后水声唰地一下停了，秦二慌慌张张的拎着裤子跳下供桌，“天师快看！冒烟了冒烟了，俺将里面的恶鬼熏出来了。”

　　秦二快速勒紧裤腰带，一脸得意地向自家天师邀功。

　　其实他秦二也不像皓凤以为的那般没有脑子。

　　在锁妖瓶的这段时间，秦二真真的想明白了很多事，比如遭人算计，比如归顺青龙山……

　　皓凤打小便与鬼打交道，收徒这件事，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没有遇到合适的，秦二把那脑门磕的砰砰响，皓凤觉着收个衷心鬼在身边也不错，万一下次在遇到帮人捡簪子之类的琐碎小事呢。

　　秦二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让他修习晦涩难懂的道家法术，怕是将她累个半死也教不出个一二来，收其为徒着实有点强人所难，不过秦二既诚心归顺，加之他四肢壮硕，蛮力大的很，收入麾下用来差遣跑腿正是合适不过。

　　于是便有了如今，秦二将皓凤视为自家天师的局面。

　　其实秦二早就把账算了个明明白白，他已经死了，身为一缕魂魄，要么转世投胎，下辈子不知做人还是做狗；要么带着回忆继续留在世上，化作一缕孤魂野鬼，四处漂泊。遇着皓凤这般下山历练的天师弟子是他的福气，如若不然，怕是连孤魂野鬼都没得做！早就被那褚飞极其幕后主人，算计的毛都不剩。

　　与其孤苦伶仃，任人宰割，不如归顺青龙山，人家青龙观可是正儿八经的仙家道观！他一山野村夫能有机会成为青龙观的看门鬼，已经是祖坟冒烟，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是以，秦二才会如此殷勤地在自家天师面前表现自己。

　　秦二大呼小叫，催促着皓凤：“天师快看！”

　　皓凤心道：“瞧把你能耐的。”回头，只见那香炉之上浓烟缥缈，哪里是什么恶鬼现身，分明是里面的炉灰未烬遇水化烟……

　　“秦二！”自己蠢便罢了，还拉本天师一起下水。本天师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跟你一起胡闹。

　　“以后不准你靠近香炉半步！”

　　秦二欢欢喜喜的邀功不成，反被自家天师唬了一顿，顿时屏住呼吸，乖乖立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心里不停问自己：俺哪做错了？天师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突然，香炉之上飘出一个鬼影，秦二紧张地指着香炉大喊：“天师快看！是是是……是阎王！”

　　皓凤瞪了他一眼，道：“什么阎王，他叫褚飞。”

　　秦二嘴上说着：“对对对，褚飞，褚飞被俺逼出来了。”心里却在嘀咕，明明俺的方法很行，怎么天师看上去还是一副不甚高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