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谣似乎是从亘古翻滚出来的,在潮水的推挤之间,时而高亢,时而微弱不可闻。
璃璃一甩头,仰头问柒小姐:“你能不能先把这个BMG关了?这破歌听的我耳朵起茧子了!”
又对沈长安道:“你下次撩小姑娘的时候说个床前明月光什么的,短点的。关雎这么长,实在很烦!”
沈长安:……
不过好在柒小姐这次也没打算开循环模式,她打了个手势。
萦绕在桅杆旁的念火突然齐齐飞落,飞蛾扑火般窜入汹涌的波涛间。
漆黑的湖水猛的一震,立刻染了一片火色,火光煊煊赫赫。
随着炽烈的火势,歌声逐渐变得缥缈,最终歇止。
一并消散的还有一直浓郁的暗影,火光绵延渐远,又愈升愈高,到后来就成了清凌凌的一方天地。
璃璃展眼四望,衰草,湖泊,浅掠的水鸟,这是当年璃璃的那片湖泊。
她笑道:“这个地方……你和鹤一是开了会员……吗……?”
“鹤一?”柒小姐冷着一张脸,声音好似叹息,“这里对她来说不过水中月,镜中花,是她自己当了真。”
她眼中泛起粼粼的光,唇边竟然好像带了一点浅浅的笑。
她说着自桅杆飘然而落,璃璃后半截话便硬生生被自己吞了回去,她用手肘杵沈长安:“这是一什么女的?怎么能长成这样呢!”
沈长安十分淡然,“她照着你长的。”
璃璃吞了口口水。
不是嫉妒,一定不是。
柒小姐茶色的裙子在大氅下浅浅露出一截裙边紫色的氅衣覆在身上,大氅仍然覆盖在身上,但风帽已经被掀翻。
柒小姐的仪容第一次暴露在天光之下。
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璃璃瞬间懂了什么叫眉染远黛,目似天星。
长成这样,别说君王从此不早朝了,为她下凡都值了。
又一咂摸沈长安的话,依稀记得鹤一说过,璃璃当年是清气妖精,后来给了一分清气给湖里的浊气妖精,于是浊气妖精便化形成了她的样子。
璃璃心里马上滚动了若干脏话。
老子当年长这样?
老子当年长这样!
璃璃对沈长安怒目而视:“我当年长这样,你没看上我?!你是瞎还是傻?”
沈长安:“傻。”
柒小姐唇边讥诮的笑意又浓了几分。
璃璃马上问:“那她长这样,你一直没看上她?”
沈长安答:“瞎。”
璃璃捂着心口,“我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柒小姐也不恼,冷淡的接口,“你经历的一切都在雾船上。”
她下巴微扬,目光略一扫念火。
清朗的天光下,念火闪烁着橙色的光芒,瑟缩在鼓胀的风帆旁。
灰蒙蒙的湖上,一团团的水汽飘荡,荷花都已经凋残,水面上零零落落几茎残败的枝蔓。
璃璃想起雾船上那常开不败的映日荷花,这都是柒小姐费尽心思留下的地方。
“盘古浑沦,气萌太朴,分阴分阳,为清为浊,”柒小姐冷冷一笑,娓娓诉道,“这水面上的都是浊气,那艳阳下的才是清气,是你的本源。”
她盯着璃璃,下意识的轻轻咬了咬下唇。
璃璃沉默一会,深深吸一口气,问她:“你刚才说的那些,是为了显示你有文化吗?”
柒小姐:……
沈长安赶紧解释:“就是说你俩本源不一样,你是清,她是浊。”
璃璃转头又看她,“嗯,你也挺有文化的。”
沈长安顿了一顿:“我活该。”
反正按照柒小姐的说法,她早就有了精魂,却苦于一直无法化形。
她就像水面上的一团雾,飘来荡去,无所来,也无所去。
于是,她在这里看浮云长消,看花褪残红,也看璃璃遇见了,离开了沈长安。
璃璃离开的时候给了柒小姐一丝清气。
她告诉她,“其实人也没那么好玩,你看有人好端端的要什么珍珠,能吃还是能喝?还有很多人撒谎,何止讨厌,简直讨厌。”
柒小姐:“嗯?那你却愿意为了一个人颠破精魂?”
璃璃摇头,编好的发辫在脸颊上一扫,几茎细细的发丝就粘在了脸颊上,她用手扒拉下去,“沈长安才不是人。”
她嘿嘿笑,脸上微微浮起一抹胭脂色,张了张嘴却又没有说下去。
“啊——”此时的璃璃听柒小姐说到这里已经忍不住,“快进男欢女爱这一节吧,喜欢又不说,真的好烦。”
她瞟了沈长安一眼,“对吧!鬼使大人?”
沈长安给她喊的一激灵,忽然想起片刻之前的轻轻一吻,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竟然好像已经隔世。
原来她始终都是介怀的。
柒小姐冷眼旁观,哼了一声道:“不论如何我有今天,真是要多谢你,姐姐。”
璃璃赶紧拒绝,“别,在你这儿,这称呼就特别不吉利。你船上那个‘姐姐’还尸骨未寒呢。”
不管璃璃如何感想,反正柒小姐从那以后就了那片湖泊的留守妖精。
因为璃璃说的那叫沈长安的人也不再来了。
她有点后悔,在那之前她故意出现了他眼前,可惜他很快就认出她不是璃璃。
柒小姐不服气,沈长安说璃璃比她好看,怎么可能,她们明明生的一个模样。